微凉的夜幕之下，风裹挟着雨珠噼啪地打在窗棂之上。
青灰的檐角下，一盏昏暗的风灯被吹的左摇右晃，细密的雨不间断地落下来，天际之间，一道闪亮的光，照亮了这间小屋。
杨叶蓁整个人都湿透了，衣服裹在身体上，不停的往下滴落着水珠，甚至头发都被浸了水，一缕缕的往下滴。
她哆嗦着把自己蜷缩成一团，不住地发抖，脑袋晕沉沉的，脸色也红彤彤的，可唯有那一双眸子，特别透亮。
碧翠鬼鬼祟祟地抱着一块灰扑扑的布进来时，就看到杨叶蓁这十分狼狈的样子，惊呼了一声，快步走到杨叶蓁身旁。
杨叶蓁咳了几声，目光一直盯着碧翠的身影。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你出去了吗？怎么淋成这样？”
杨叶蓁细细打量，见碧翠的身子也是湿了大半，头发也是湿漉漉的，可唯有怀中的那个布包，干干爽爽的，看不到一点水印。
杨叶蓁微微摇头，“没事，扶我一把。”
在碧翠的搀扶下，杨叶蓁勉强走到床边。地上片片的水渍也一直蜿蜒到了床边。
“小姐，你病成这样还出去做什么……”碧翠一边说着一边麻利的解开布包，露出里面的药。
“小姐，碧翠把药买来了，这就去厨房借个锅帮小姐你熬上。”
话音刚落，碧翠就想抬步往外走，突然脚步一顿，朝杨叶蓁快走几步，“碧翠该死，小姐衣服还湿着呢！”
折腾了半晌，天色已经黑成了墨一般，淋漓的雨声渐弱，淅淅沥沥的落在了窗沿上。
杨叶蓁穿着干净的衣服靠在床头身体却止不住颤抖，双手抱着药碗取暖。碧翠一口口地用勺子将药喂到杨叶蓁嘴边，眼中全是心疼。
“小姐，您烧得更厉害了，这可怎么办啊。”
“明日一早，去把秦夫人请过来。”杨叶蓁拂开想要继续喂自己的碧翠，捧着药碗喝了几口。
“若是，若是夫人不来？”
“你就说我想明白了，秦夫人会来的。”
“是。碧翠知道了，碧翠明日一早就去把夫人请过来。”
碧翠一边说着一边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接过喝空了的药碗，“小姐早点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看着碧翠的背影，杨叶蓁轻声道，“我没有出去。”
碧翠回头，眸光不解，“什么？”
“没什么，你也早点睡吧。”
“是。”
深沉的夜色看不到一点的光亮，片片的水洼中不时漾起一圈圈的涟漪。
时间推移，东方的天际如同刚刚出窑的青色瓷釉，清纯透亮。
碧翠跪在秦夫人的院子里，忍受着周围的丫头嘲讽的目光，再次朝落香祈求道，“落香姐姐，您行行好，能不能再向夫人通报一声？”
“夫人现在还没有起身呢，你等着吧，等夫人起身了，我再为你通报。”落香脸上是虚假的笑意，然后转身进了暖阁。
太阳渐渐升起来了，碧翠的腿早已麻木，脸色也变得苍白。
她动了动嘴唇，“各位姐姐，劳烦去通传一声……”
几声嗤笑如惊雷一般响在碧翠的耳边。
碧翠将头低的更低。
不知过了多久，汗水早已布满了碧翠的额头，在她的身体摇摇欲坠的时候，终于，暖阁的门开了。
碧翠虚扶着穿金戴银，珠光宝气的秦夫人走了出来。
“夫人！”碧翠的眸光一亮，“夫人，求您去看看我家姑娘吧，我家姑娘病得很重……”
“病了就去找府医，我会看病吗。”
秦夫人居高临下的看了碧翠一眼，作势就要离开。
“夫人！我家小姐说她想明白了！”碧翠按照杨叶蓁教的，一股脑地喊了出来。
秦夫人脚步一滞，面上立刻带上了浅笑，“怪我，最近府中杂事繁多，我疏忽了。落香，带上府医，还不跟我去看看姑娘。”
“是。”
碧翠一瘸一拐地跟着她们朝杨叶蓁的院落走去。
刚一进门，就看到杨叶蓁一身碧色的衣衫坐在门前，她的目光院中湿漉漉的石子和草木，看起来恬静自得，只是苍白的面色透露了她的病气，却更加惹人怜惜。
秦夫人的脸色微变，停了一瞬，挤出笑容来朝着杨叶蓁走过去。
“蓁蓁，怎么几日没见你，变得病怏怏的？今天风凉，怎么在这风口里坐着？快，府医，给姑娘看看，别落下了病根。”
“夫人。”杨叶蓁扶着门框站起来，“我想明白了，咱们进屋内谈一谈好吗？”
秦夫人有些迟疑，“不如在这里说吧，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杨叶蓁扫视了一圈跟在秦夫人身后的丫头婆子，直接开口道，“我可以让徐大人成为老爷在前朝的助力……”
“蓁蓁！”秦夫人慌忙打断了她的话，“你身子不好，咱们进去说吧。”
然后扭头吩咐道，“没有我的吩咐，你们谁都别进来打扰。”
“是。”
小小的院落被昨夜的雨水洗涤一空，湿润的空气中带着草木的香气。
“蓁蓁，你若是能想开就太好了。”秦夫人握着杨叶蓁的手，表情慈爱。
“是啊夫人，我已经想明白了，毕竟咱们以后才是一家人呀。”杨叶蓁嘴角上扬，一脸孺慕之色。
“对对对，都是一家人。”秦夫人点头，笑意盈盈，“你看老爷近期才升了一职，正是需要上下打点的时候，若徐大人肯在上头说几句话，那对于秦家，对于你都是有莫大的助益的。”
“对，蓁蓁现在身边无亲无友，只有夫人收留了蓁蓁，蓁蓁前段时间只是由于家中变故一时想岔了路。”杨叶蓁垂下眸子，一副温顺的模样。
“好好好，蓁蓁能想明白就是最好的。”秦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这些日子都怪秦姨顾着老爷升官的事了，一时慢待了蓁蓁，蓁蓁可千万不要生秦姨的气呢。”
“哪有呢，蓁蓁都要是秦家的人了，怎么会和秦姨生气呢。”杨叶蓁扬起笑脸，“等蓁蓁养好了病，就给徐大人修书一封，说明情况。还有杨家的宅子，一直让徐大人保管也不太好……”
“蓁蓁能这么想就是最好的，这个院子太小了，而且潮湿，不利于蓁蓁养病。跟秦姨走，秦姨去找府外的医师好好给蓁蓁看看，小姑娘家家的，养好身子才是大事。”
“蓁蓁一切全凭秦姨做主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