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晚驱车在路上,终究是没用温玦给的膏药。
温玦是温太的亲儿子。
但温玦,也是她的救命恩人。
温晚对温玦的情感很复杂。
一来他们关系对立,二来,这些年温玦对她的诸多爱护也做不得假。
她八岁第一次回温家,误食海鲜差点丧命,是温玦最先发现异常,送她去的医院。
所以在温家,温晚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
跑车离开名居苑不久,车就停在路边。
温晚点了支烟,黯淡灯光下,她陷入思考。
今晚上那一跪,她是有把握的。
温鸿安这人最喜欢的就是坐山观虎斗,他的儿女不能太优秀压他一头,但也决不能太蠢。
有心计,有手段,也要有傲气。
她和温岚,现在就是他观摩的棋子。
她打了顾执,没留下任何证据还成功封了顾执的口,又捏住温岚七寸逼得她出面澄清。
这一局,她赢得漂亮。
温鸿安罚她跪,不是罚她的错,而是罚她太嚣张,压她气焰。
她一跪服软,危机就解除了。
如果不是温玦出现,她或许还能得到“奖赏”和补偿。
温玦回归,温太又添助力。
而温岚又紧盯着她的公司不放,会不会向他求助?
如果他出手……
麻烦了。
温晚忍不住烦躁起来。
不知不觉,一支烟燃尽了。
沈瑜打来电话,“你怎么样?”
温晚掐了烟头,“还行。”
不就跪了半天吗?死不了。
得知事情已经解决,沈瑜却没放松。
“你恐怕还得回家一趟。”
温晚敛眸,想到了一大早那十几个未接来电,问,“出了什么事情?”
沈瑜在电话里语速飞快地说完,温晚沉下脸色。
结束了通话,她启动车。
已是晚间八点,天全黑了。
跑车抵达一个老旧小区,为了不引起人围观,她把车停到两条街外的地方,穿街走巷地进了小区。
几十年前的旧小区,光秃秃几栋楼房,墙体斑驳老旧。
这里是温晚出生的地方。
压了压头上的帽子,温晚朝楼上走去。
膝盖骨阵阵的疼,她爬楼的速度慢了许多。
五楼,房子里亮着灯。
温晚到了门口深吸一口气,掏出钥匙开了门。
半个月没回来,开门的钥匙拧了两圈才打开。
门开那一瞬,迎接温晚的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在另一个耳光落下来前,温晚抬手挡住了对方的手。
“你知道我的脸值多少钱吗?”
门口站着的女人正是她的母亲庄娴。
女人不过四十来岁,保养得极好,跟这老旧的楼房格格不入。
“价值千金又如何?那也是我给的。”
庄娴收回手,目光逼视,“跟顾家联姻的事情为什么不跟我说?”
温晚就站在门口,面对她的质问,似笑非笑,“你去问温鸿安啊。”
庄娴的手握紧了,盯着温晚,“好,你好得很。”
母女两人针锋相对不是第一次,庄娴转身拎起沙发上的包出了门,高跟鞋从楼梯间渐渐远去消失。
温晚靠在门口,脸颊火辣辣的。
她喉头发干,吞了口唾沫也润不了嗓,在门口平复了情绪后才进了门。
走到一个紧闭着的房间门口,轻轻敲响。
“阿昭,是我!”
没有得到回应,温晚也不介意,继续道。
“她已经走了。”
客厅有一扇窗户开着,有夜风吹进来。
温晚蜷了下身体,总觉得浑身都冷。
她手落在了门把上还没动作,门却开了。
霍知舟站在门口。
四目相对。
温晚张了张唇。
许是下午跪久了,她脑子给跪糊涂了。
一时间都懵了。
视线机械地落在房间角落,室内床上,她的双胞胎弟弟温昭已经睡着了。
温晚恍然才想到了什么,霍知舟是她弟弟的主治医生。
她之所以能认识霍知舟,也是因为温昭。
“你……”温晚哑了声,“都听到了!”
在霍知舟面前,此时的温晚就是一只竖起了浑身尖刺的刺猬。
老房子的隔音效果不好。
温晚在门口挨了一耳光,声音响亮,又跟庄娴吵了一架,他不可能听不到。
但霍知舟却面不改色地问,“有事发生?”
给了温晚台阶。
温晚借坡下驴,转移话题。
“没事,哦,今天复诊吗?”
霍知舟点头,“嗯。”
温晚敛眸,收了情绪,“他怎么样了?”
针对特殊病人和家属的需求,医院会安排主治医生随访复诊,钱到位就行。
温晚先进去看了一下弟弟的情况。
温昭很瘦,常年不见阳光,容颜苍白如纸。
“服了药睡着了。”霍知舟在她身后,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温晚替温昭掖了掖被角,走出门后对着霍知舟说了句,“谢谢。”
霍知舟看了她一眼,转身去了厨房,从冰箱里取了包冰袋递给她。
温晚打趣,“这是你家还是我家?”
霍知舟,“我来还是你自己来?”
温晚和他对视几秒,不怀好意地笑了一声,凑近,“知舟哥哥,你这话,好熟悉啊!”
霍知舟沉着脸把冰袋往她脸上放,温晚害怕毁容,立马坐了回去,自己拿了冰袋小心翼翼地敷着。
插科打诨间就抹过了之前的尴尬。
“你身上是不是还有伤?”霍知舟闻到了膏药的味道。
温晚暗道他这是什么狗鼻子,打死不认,“没有,不小心沾到的味道。”
霍知舟剑眉蹙起,“温晚。”
这人唤她的名字是越来越顺口了。
温晚拿冰袋的手一顿,她确实没用温玦给的膏药,奈何那味儿太霸道了,沾上了。
她百口莫辩,硬着头皮,“真没有。”
在温家跪半天这种事,温晚是不会跟他说的。
霍知舟试图从她的表情上研究出端倪。
温晚大.大方方地让他看,还问他,“我好看吗?”
霍知舟吸了一口气,温晚半张脸近距离是美颜暴击,而另外一半,肿了。
温晚自己也能感觉到了,没把挨打的半边脸往前凑。
明明是让人家看她的脸,结果却被霍知舟的脸给迷住了。
温晚看得津津有味。
霍知舟避开脸,“吃过晚饭了吗?”
温晚这会儿倒是实诚了,“没。”
今天唯一吃过的东西,还是他早上做的。
霍知舟起身去了厨房捣鼓。
他对这里确实很熟悉,熟悉到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在哪儿都知道。
厨房门没关,坐在客厅里的温晚能看见。
厨房是最有烟火气的地方,但却不适合温晚,也不适合这里。
他就像个外来者,跟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温晚被这样的烟火气熏了眼,怔怔地,不知道看了多久。
突然有点,贪恋这点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