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温云泽一手掐着术火,凝目向洞穴内望去,入目之处,通道笔直而开阔,墙壁自上而下光洁如洗,纤尘不染,却突兀插满刀剑为饰,透着一股别样的肃杀之气。
通道两侧还镶嵌着一颗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莹莹白光从中散发而出,照亮了周遭。
整个洞穴痕迹规整,砖面平滑,利器的痕迹清晰可辨,显然是人力开凿而成。
深吸一口气,只觉空气颇为清新,洞内灵气汩汩外溢,还令洞外的灵气浓度也开始节节攀升。
温云泽强按下心底那雀跃的心情,嘴角微微扬起,轻声道:
“苏兄且慢,容我遣一玩意先行探路,再做计较。”
温云泽伸出另一只手,在地上搓出一滩泥水,搅和一番后抽回手,其手中淌落的泥水,牵连着地上的泥渍,勾勒出一个人形轮廓来。
待这泥人五官、四肢皆塑成,它先是轻晃了几下脑袋,便一瘸一拐,朝着洞穴蹒跚走去。
起初,这泥人步伐虚浮不稳,连番跌了几个跟头,可不多时,它竟越跑越快,脚下生风,转瞬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俊眉望着那泥人,不禁忆起过去自己所刻的木雕,唇角微扬,浅笑道:
“温道友,这般精妙的泥人手艺,着实令人赞叹。”
苏俊眉在突破胎息七层后,曾回到梁园乡,见了白荣一面,当时白荣还将他修行前亲手所刻的木雕换作银钱,尽数交付于他。
他并未拒绝,毕竟这份心意在那老人心中存了好些年头,他也不忍违逆,拂了老人的一番好意。
在梁园乡歇了几日,留下些强身健体的丹药后,便离去了。
“哈哈!”
温云泽轻哂两声,掌心微动,那附着的泥水便被拂去,指尖还残留着些许湿润的触感,应道:
“小时候在这方面多费了些心思…却不想被家姐好一番说教,后来便没再怎么摆弄了。”
未过片刻,苏俊眉便见那泥人迈着小短腿颠颠奔回,温云泽伸手轻轻一接,泥人在他掌心蹬了几下腿脚。
温云泽感受着手心传来的触感,眸光微转,看向了苏俊眉,解释道:
“这通道倒也无甚凶险,只是它尚未行至这通道尽头,不知道外面是何光景。”
苏俊眉笑着点点头,与温云泽并肩踏入通道。
前行不过数丈,便留意到通道两侧的刀剑上,或多或少都生出了些豁口。
温云泽见苏俊眉兴致盎然,眸光落在通道两侧的刀剑之上,思索道:
“这些刀剑虽非法器,可是材质还行,若置放到世俗里,倒是一柄柄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
苏俊眉轻迈几步近前,见这些刀剑之上,都有芝麻般大小的光斑游移闪烁,不禁脱口而言:
“昆兽,钧金丝虫。”
钧金丝虫与蚕有些相似,它嘴巴尖利,从不挑食,哪怕是铁碎块、铜边角料也照吃不误,吃完之后还能吐出钧金丝来。
这些钧金丝虫所吐钧金丝,多被用以编衣绣甲,其质轻柔且坚韧异常,是不可多得的良材。
眼前这钧金丝虫虽密密麻麻,数量惊人,可修为低微至极,几乎没有,怕是连胎息级别的钧金丝也难以吐出。
“这一路行来,沿途迹象种种,瞧着倒似是『执戎』那一脉的做派。”
温云泽探手捉来一只钧金丝虫,微微眯起双眸,看着这光点,笑道:
“也不知这钧金丝虫繁衍至第几代了,多少代未曾进食灵矿、法器,退化到如今这般境地。”
“不过这其中的灵泉想来应是无碍的,这些个小家伙断是不会去饮的。”
天下十三宗绪之中,『执戎』一脉司掌天下兵器,于宗绪道统的诸多修士里,此脉的修士堪称人数最为鼎盛。
『执戎』一脉的修士,常需将兵器系于己心,凭借器艺的提升来促进修为的增长,是极擅攻伐的一脉。
诸如剑修、刀修之流,实则皆为『执戎』一脉的修士。
“苏…”
温云泽方想开口,却见苏俊眉将适才拈在手间的钧金丝轻放而下,笑道:
“不过是此前从未目睹过这钧金丝虫所吐的钧金丝,觉着新奇,便多瞧了几眼罢了。”
上陵门中没有什么矿脉可倚,门中法器也不过勉强敷用,如此境况,又怎会耗费心力去豢养这钧金丝虫,只为取其吐就的钧金丝呢?
约莫数十个呼吸的工夫,二人方脱出这条通道,走至道路尽头,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赫然映入眼帘。
这座宫殿未设门户,亦无题刻名讳,唯见三十六座华美的宫灯簇拥高台四周,灯焰俱已熄灭。
宫殿穹顶悬着一方巨大且雕琢奇巧的藻井,殿内矗立着十二根鎏金巨柱,其上悬挂着五彩斑斓的帷幔,流光溢彩。
苏俊眉很是小心地踱步入殿,这座宫殿几乎皆透着清冷寂寥,了无生气,却有不少断刃、残兵,几乎都是锈迹斑驳,刃身残缺……
“去。”
温云泽两根食指并拢贴在唇畔,轻吐一口术火,三十六座宫灯齐齐点亮,刹那间,大殿内火光明亮,四周皆被照得纤毫毕现。
也就在这时,苏俊眉才望见宫殿上首处悬着一幅画像。
上绘着一位道袍老人,凌空飘在占据了大半画幅的山峦上,让那山隐隐然似有崩裂的迹象。
只是这身着道袍的老人在画像中所占篇幅亦不小,可仅勾勒出大致轮廓,莫说五官未绘,就连那道袍也不过寥寥数笔草草点缀而已。
倒是山下那负剑少年,虽在画中身形极小,却能看出是费了心思的,少年意气尽显。
温云泽面色微白,袖尖轻拂去额角新沁出的汗珠,身子微颤,语气战战兢兢:
“苏兄弟…那画上的道袍老人恐怕是『澜槎』真人,所幸只绘了个大概,不然我等可吃不消…”
“仙逝之后,也能有这般威势?”
苏俊眉心中存疑,唇畔微动反问了句,便听得温云泽又接着说了下去:
“若在别处倒也罢了,可这里是【澜槎福地】,若将『澜槎』真人画绘全,只怕你我见得一面,便会化作一汪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