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我这辈子，似乎也没干什么，罪没少遭、苦没少吃，该保护的人一个也没能留住，怎么看都是失败的一生啊。
不过老天爷能给我这个机会，让我这条烂命还能发挥点作用，也算待我不薄了。小玉，爸爸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你肯定会恨爸爸吧。但爸爸想告诉你，爸爸真的很爱你。爸爸希望你好好的活着，做个踏踏实实的好人，别像爸爸这样东躲西藏的。
闭上眼睛，我眼前浮现出女儿圆嘟嘟的小脸，在我眼中，她永远都是那个有些怕我、却总是向我伸出小手的乖女儿。
逐渐淹没我身体的冰冷湖水没有让我感到难受，快30年了，我终于不用再逃了，可以歇歇了。
————，————
“尸体是被前去水库钓鱼的钓友发现的。被打捞上来后就被送去殡仪馆，因为身上没有发现能够辨识身份的身份证件，DNA在数据库中也没有匹对结果，因此一直是无名氏的状态，直到你让我把李小玉的DNA信息输入数据库中，这才对比出了他。”
侯伟默默点头。
石晴雪问：“那个拾荒老头真的是李鹏吗？”
“没错。”
“那李小玉岂不是亲兄妹的——”
侯伟摇摇头，“应该不是。李红是她亲姑姑，李小玉应该是李鹏和其他女人的孩子。他并没有死在27年前的事故中。根据你调查到的记录，那场事故中总共发现了三具遗体。张某和徐某可以辨认出身份，但一直被认为是李鹏的那具尸体却被烧焦了，更重要的是双手被砍掉了。”
石晴雪点点头，“你怀疑那是李鹏利用他人的尸体伪装成自己的。”
“对，只有这具尸体被烧的面目全非，无法从外貌来判断身份，只能从衣物和尸体周边的物体推测是李鹏的遗体。之所以尸体的双手被砍掉带走，我推测是因为李鹏身上不同寻常之处，他的右手有6根手指，他担心手指会暴露出尸体的真正身份，但只砍下右手，会太此地无银三百两，因此才把一双手都砍掉带走。”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这就只有李鹏清楚了，毕竟现场发现了三具遗体。张某是李鹏的同事，徐某是当地流氓，在案发前组织了一伙人拦路抢劫。李鹏和同事张某应该是在遭遇抢劫时进行了抵抗，结果是徐某和他的一名同伙死亡，而张某同样中枪身亡。
“活下来的李鹏出于某种考量，将一名犯罪分子的尸体烧焦并砍去双手，伪装成是自己的遗体。”
石晴雪问：“难不成他杀人了？”
“存在这种可能。即便是正当防卫，但身处那个环境中的李鹏可能想不到这一点，他只是担心自己背上杀人的骂名，会对自身和家人造成恶劣的影响，因此才想到了假死脱身这招。”
“这是金蝉脱壳啊......”石晴雪呢喃道，“这么做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他这20多年来一直东躲西藏的，连个正式身份都没有。”
“他应该一直有在关注女儿的动向，却直到死都没去找李小玉相认。”
“一念之差，如果他当年没有这样走极端，而是选择相信司法，或许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侯伟摇摇头，“谁知道呢？但对于李鹏而言没有如果。他当年做出了选择，造成了如今这个结局。其中滋味，也就只有他自己才清楚，我们最多也只是推测。”
“可他是怎么发现徐磊要对自己女儿不利的呢？难不成李鹏私下接触过徐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想跟李小玉相认吗？”
“不知道，但从他投水自尽的举动来看，他应该是没打算打扰李小玉的生活。至于他是怎么知道徐磊的盘算，就只有老天爷清楚了。我能想到的合理解释是在和徐磊接触的过程中，李鹏得知徐磊打算对妻子李小玉动手，出于保护女儿的本能，作为父亲的李鹏将徐磊杀害。
“李鹏出租屋楼上的邻居说听到有三四次楼下传来交谈声，如果这几次都是徐磊在李鹏家中，基本可以推断徐磊并不清楚这个病殃殃的老头是自己妻子的父亲，李鹏的身份应该没有暴露，否则徐磊不可能把要谋害妻子的事告诉自己岳父。”
石晴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徐磊这种人渣会去专门接触一位孤苦无依的拾荒老人，肯定不是出于爱心。”
“我有理由怀疑他可能是想利用李鹏，只不过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个他眼中的流浪老头，竟然就是李小玉的父亲！”
“会发生这么巧的事吗？”
“不知道，只是推测。如果徐磊真打算通过害死李小玉来骗保，他肯定会避免脏了自己的手，去找个一无所有的拾荒老头，让他来干掉李小玉，然后才把这老头给干掉，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达成骗保的目标。”
“徐磊在李小玉和自己之间找来了个拾荒老人当隔层！”
侯伟点点头：“但他没想到这人竟然就是李小玉的父亲。”
石晴雪唏嘘不已：“如果这真的是事实，那真是让我无话可说。”
“谁知道在那间出租屋内发生了什么？你有把发现她父亲遗体的消息告知李小玉吗？”
石晴雪摇摇头，“我打算当面跟他说这种话，放在电话里说不妥当。”
“不能让你一个人扛。”侯伟走进办公室，“你等我几分钟，我收拾一下。咱们这就去找李小玉。”
石晴雪看向窗外晴朗的天空，忧虑的说：“也不知道李小玉能不能扛得住......”
“她有权获知真相。”
石晴雪默默点头。
收拾妥当后，侯伟和她开车前往李小玉居住的小区。做过登记后，两人开车进入小区，随后搭乘电梯前往李小玉家所在的楼层。
电梯门刚一打开，两人就看到了等在电梯厅内的李小玉。几天不见，李小玉的状态还不错，一见面就对石晴雪说：“小石，我照你说的把徐磊的收藏拍下来发在咸鱼上了，还真有不少人过来问价！我也不知道具体价格，就标了一个好大好大的数字。光是他们报的价格就已经好高了，还有个收藏家说想跟我聊聊能不能全部转让给他。这套房子应该能保住了。”
看着李小玉雀跃的神情，侯伟和石晴雪对视了一眼。石晴雪用眼神示意侯伟说话，后者用眼神反问：你怎么不说？
翻了个白眼，石晴雪揽住李晓雨的肩，将她向敞开的房门推，“进屋聊吧，有件事需要通知你。”
“什么事情啊？”
侯伟随手将防盗门关上，回答道：“有关一个悲惨男人颠沛流离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