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舞台上的红布印着‘福增县福利院元旦联欢晚会’的字样。这张照片是有人站在观众席后拍摄的，在小舞台前排摆了五排小凳子，凳子上坐着一群看表演的成年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应该是被邀请来观看元旦表演的人们。
侯伟从照片中站在前排的孩子中发现了李小玉的身影。小时候的她倒不算矮，站在队列的一端，面无表情的捧着艳红塑料花，就像是谁惹她生气了。
这孩子从小就别扭。侯伟心想。
老院长拿出来的这一摞照片中都有李小玉年幼时的身影，她参加了好几届元旦表演，但之后就没了，应该是孩子大了不想再参与。其中有些合影是过年时拍的全家福。
从这些照片中能明显看出李小玉在肉眼可见的长大，但无论是小时候还是已经变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不变的是李小玉脸上冷漠疏远的表情。她似乎很抗拒拍照，也可能是抗拒和这么多人站在一起。
李小玉总是站在人群的角落，身旁站着的人每次都不一样，而不像照片中其他孩子合影时总和自己关系要好的小伙伴相邻，即便没有遭到霸凌，李小玉在福利院生活期间可能也遇到了孤立的情况，这或许就是她如此抗拒回到这里的原因。
老院长拿着这些照片，回忆着李小玉在福利院成长的过往。即便讲的是自己的事情，李小玉却全程一言不发。石晴雪在征得老院长的同意后，将这一摞照片用手机翻拍了下来，之后老院长将照片收起。
石晴雪挤出微笑说：“其实这趟回来是想找您打听点事情。”
“什么事情呢？”老太太看起来并不意外。
“就是李小玉在咱们福利院生活的这段期间，有没有她的亲属、熟人来探望过呢？李小玉记忆中没有，但可能发生过，但她印象不深。”
“来看望李小玉的人吗？”老太太若有所思的看向窗户外湛蓝的天空。侯伟等人屏息凝神，不敢打断这老人的思绪。
过了1分多钟，老人回过头看向他们仨，“也不是说完全没有。”
李小玉终于抬起头看向这位老院长，“有人来看望过我？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对方不想让你知道，怕影响你的生活。”
“可是我、我有权知道啊！”
石晴雪拉了下站起身的李小玉，后者缓缓坐回椅子上。
石晴雪礼貌的问：“董院长，麻烦您能回忆一下来看李小玉的人的情况吗？那人是男是女？”
董院长回答：“是女的。”
“女的吗？”
侯伟和石晴雪下意识的对视一眼。如果看望者是女的，八成跟拾荒老头没什么关系。也不一定。侯伟想。
“据那位女士说，她和李小玉的母亲李红是同事。”
“那人是我妈妈的同事吗？”李小玉喃喃低语。
“那人来的次数不多，我印象中就三四次吧。是李小玉刚来福利院的一两年里，之后就没再来过了。”
“我没见过她吗？”李小玉问。
老院长摇摇头，“她每次来会送点水果、零食，远远看过你，但没把你叫过来。”
“为什么？为什么不跟我说说话呢。”李小玉委屈的说。
“人家也很忙。”
侯伟知道老院长的这句话也算是实话。那个自称是李小玉母亲的同事的女人，之所以不愿意见李小玉，可能是担心自己于心不忍，多了李小玉这个沉重的包袱。
李小玉毕竟是个孤苦无依的孤儿，如果真的经常来探望她，难免会成为这孩子的心灵支柱。如果有余力管倒还好，但一个普通人应付自己的生活都得灰头土脸，与其让这孩子觉得自己受了冷落而受伤，莫不如从一开始就不接触，对双方都是好事。
偷偷来看望几次、留下点水果吃的，也算是不枉和李小玉去世的母亲相识一场。这已经是一个寻常人能做出的不影响自己生活的善举，不能苛责更多，毕竟这天底下，又有几个人能随心所欲的体面生活呢？不都是在纠结算计中忍着。
石晴雪打破沉默，“董院长，就只有这么一位女士曾来福利院关心过李小玉的情况吗？”
“对。”
“那您还记得这位女士的情况吗？”
“已经过去好多年了。你们是想找到这人吗？”
石晴雪点点头，“如果有机会的话，想当面和这位女士聊聊。”
“具体要聊什么呢？”
“就是有关李小玉家人的情况，可能李小玉的母亲曾对她提及过什么。”
“所以你是来寻亲的吗？”老院长看着低头不语的李小玉问道。
石晴雪代为回答：“也有这个想法，回来这一趟不容易，如果能见到了解当年情况的人，那最好。”
“这已经过去20多年了，想找到那人可不容易。”
“麻烦您费心了。”
“我找找看吧。20多年前的日记，不知道还有没有。”
石晴雪激动的问：“您有记日记的习惯吗？”
“对。”老院长慢吞吞的从椅子上站起身，转身面对着深厚的书架，她缓缓弯下腰，拉开了书架底部的柜门，柜子里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书和一些笔记本，她苍老的手指在一本本笔记上划过，那上面贴着便签，上面写着年份。
“也就这个爱好一直保持到了现在。”老院长边找边说，“记性不好，幸好还有这些日记看。”找了片刻后，她从中抽出两本，放在办公桌上后就又坐回椅子上。老人布满皱纹的手指轻轻翻动着已经发黄变薄的纸页。
侯伟三人目不转睛的盯着老人的动作。老人不紧不慢的翻看着曾经的日记,不时陷入回忆。焦急的等待了六七分钟后，老院长终于找到了与李小玉有关的日记内容，“她第一次来福利院是在22年前的7月6号，是个晴天，当时刚好是我接待的她，那人带来了5斤苹果和2斤香蕉，她当时没有说是来看谁的，把水果递给我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