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生当悬首槁街陌

远远望去玉门关的土黄色城墙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时，班超勒住了嘶鸣的坐骑。

这座用芦苇与夯土筑成的关城，在戈壁朝阳下泛着铁锈般的光泽。

不过关楼两侧的汉阙却仍如一柄剑般倔强地刺向苍穹。

“孝武皇帝元鼎六年筑...…”耿恭抚摸着城墙上的刻字，沙粒从指缝簌簌落下。

那些笔划里还残留着朱砂的痕迹，仿佛百年前戍卒的鲜血仍未干涸。

班超突然想起了大汉征大宛之战，当时李广利的大军就是从此出关。

当夜在关城戍所，玉门校尉路泽前来拜访。

“不知路校尉与路博德将军……”

“惭愧，正是某之先祖！”

班超闻言肃然起敬。

“路博德将军为大汉守边数十载而使匈奴不敢犯边，实在是我等楷模！”

路泽闻言道：“先祖去世之时就曾有遗言，路氏上下只要有一人在绝不可使胡骑入我汉境半步！”

班超感叹道：“正是有了路校尉这般人，才有了内地的上元灯节啊。”

路泽面露自豪之色道：“某只愿大汉内地永远和平繁华，再不必看到烽火。”

班超点了点头，此时他不禁想到了后世的弱宋。

从军以来的这些日子也让班超明白，面对外敌之时一味防守是不行的，必须得主动出击，打出去！

只有让战争发生在敌人的地盘上，这才能保证本国的安全。

弱宋虽然号称战争胜率高达八成，但又有何用呢。

所谓的胜利也不过就是把入侵的敌人赶出去而已。但敌人在被击败前已经对国家百姓造成了严重的损失。若是战败更是损失巨大。

“天使缪赞了，我等本为大汉武人，这不过我等的本份而已！”

路泽这时拱手道：“某听闻天使也是文学大家，不若题诗一首如此？”

这时他又补充道：“自王莽乱后，再未有天使在此题壁。”

班超闻言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点头同意。

路泽当即命人取来了笔墨。

班超凝视砚中浓墨，忽然提笔在关墙写下：

夫玉门雄堞，大汉西扃。

界流沙而分胡汉，倚祁连以制羌戎。

孝武鞭宇，列四郡而开边；贰师扬麾，通九泽以朝宗……

忽有瀚海风来，声若雷鼓：

尔不闻李陵之恸乎？五千荆楚，血染浚稽；

亦知陈汤之啸耶？三校锐卒，霜飞郅支。

于是戍卒拊剑而歌：

生当悬首槁街陌，死得埋骨玉门西！

声裂金石，星斗为之移位；气冲牛斗，胡雁因而坠啼……

……

班超一行并没有在玉门关多做停留，第二日在路泽派出的向导阿奴引导下就出了关继续往西而行。

出了关门，班超忍不住再次回首望向那高悬的汉阙。

这一次班超等人的运气并不太好，出关的第三日就遇到了沙尘暴。

这次沙尘暴的突然袭击虽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却让队伍失去了半数的饮水。

在大漠之中这水是最为关键重要的，班超果断的下令把所有人携带的水都集中起来，统一进行分配。

好在班超他们的运气不错在路上竟然找到了一个可以饮用的水潭，又把饮水补充完备了。

又行了一日。

“明公前方就是白龙堆了！”

听到阿奴之言，班超不禁抬起头看向前方那大名鼎鼎的白龙堆。

“休息一天吧！”耿恭提议，“一旦进了白龙堆就有进无退了！”

班超点了点头，下达了扎营的命令。

晚餐的时候阿奴告诉大家，“诸君这是最后一顿热食了，等进了白龙堆就再也吃不上了……”

随后他又向众人介绍起白龙堆的情况来，班超也是仔细听着并记在心中。

第二日一行人正式进入了大名鼎鼎的白龙堆。

果然如同阿奴所言，这白龙堆当真是一个不毛之地。

整个白龙堆竟然连一颗活着的植物都没有。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罢了，更大的问题是整个白龙堆四周的景致也是一般无二。

在这里面很容易迷失方向，一旦迷失方向那么几乎就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死亡。

班超为了防止意外出现，反复叮嘱众人要多注意。

饶是如此但意外还是发生了，在进入白龙堆第五日天，负责运输饮水的骆驼突然受惊。

如此整个队伍就陷入了非常危险的境地，经过这一次意外队伍携带的水却是所剩无几了。

“阿奴，还要几日才能穿过这白龙堆？”

班超问话时，面上明显带着忧虑之色。

阿奴回道：“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还需要两日！”

“两日！”一旁的耿恭闻言也不禁皱了皱眉。

“最少需要两日……两日之后就到了三陇沙若是顺利，只需三日就能穿过三陇沙，抵达阿奇克谷地。到了阿奇克谷地就有水了！”

“如此说来岂不是还需要五日时间！”一旁的赵冲也皱起了眉。

“不错！”阿奴答应一声也叹了一口气，“恐怕到时候必须要杀掉一些马和骆驼才行！”

班超默默的点了点头，随即起身再次下达了启程的命令。

这阿奴确实对白龙堆非常熟悉，在他的带领下，经过两日的时间总算是穿过了白龙堆。

“明公前方就是三沙陇了！”

班超顺着阿奴的手指看向前方，他的舌头却是不自觉的舔了一下嘴唇。

“二三子，前方就是三沙陇，过了三沙陇就是绿洲了！”

听到“绿洲”两个字众人也不禁精神一振。

赵拓笑道：“等到了绿洲乃公一定要喝他一个饱！”

“哈哈哈！”

众人也都笑了起来，此时大家似乎感觉胜利就在眼前。

可是很快众人就笑不出来了，刚刚进入三沙陇不久，两名偏离了队伍的士卒就连人带骆驼陷入流沙。

众人想尽了一切办法想要救出两人，但在大自然面前却是有心无力。

当两人完全被流沙所埋没之时，就连班超也不禁感觉人在大自然面前的渺小。

进入三沙陇的第二天，队伍携带的水就全部耗尽，无奈之下班超只能下令杀马饮血。

又行了两人，这时走在前方的陈宣忽然大叫起来，“水！快看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