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暴雨（7）

危机暂时解除后，自由号船长快步走到劳伦斯面前。

他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劳伦斯，随后语气诚恳地问道：“这位先生，真是太感谢您了！要不是您，自由号恐怕已经葬身海底了。鄙人是自由号船长，请问您尊姓大名，身居何职？”

劳伦斯微微点头道：“劳伦斯·卡佩，准尉军衔。”

“准尉？”船长不禁瞪大了眼睛，他显然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在风暴中力挽狂澜的年轻人，竟然只是一个低阶军官。

在他看来，只有资深的水手长才会拥有此等令人赞叹的与大海搏斗的技艺。

按照惯例，海军水手长至少是一个上尉。

他按捺住惊讶，诚恳地说：“您浑身湿透了，不如到船长室稍事休息，喝点热咖啡暖暖身子吧。”

“谢谢您的好意，不过现在可能还不是时候。”劳伦斯微微颔首道，“我的意思是，危机没有全部解除，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船长明显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劳伦斯会这么说。

他疑惑地问道：“危机没有解除？您指的是……”

外界的暴风雨与一开始相比稍有减弱，不再地动山摇、惊心动魄，这也是船长想要邀请劳伦斯稍事休息的原因。

有水手和掌舵手照看，自由号的航行方向暂时不会改变。

除了突然而至的暴风雨之外，还会有什么危机？

然而，船长并不知道的是，在劳伦斯的视野中，五艘轮廓为鲜艳红色的海盗船仍然尾随在他们身后，而且他们的速度似乎并没有受到暴风雨的影响。

这让劳伦斯很奇怪。

如果说这些海盗有预知风暴的能力已足够令他惊讶了。

若是他们再拥有可以避开风雨的手段，那岂不是太犯规了？

难不成这个世界并非他想象中的那样平凡？

不应该吧，至少在他度过的这段时间，他看到这个世界在绝大部分情况下还是会遵守基本物理法则的，或许，这一次仅仅只是例外？

“您还记得前些天我们赶走的海盗吧？”劳伦斯沉声道。

“额，记得。”船长点头回应。

劳伦斯继续说：“他们并没有走远，甚至还纠集了更多的海盗，企图对我们下手。”

船长闻言，脸色骤变，“这……这的确令人惊讶。可是，如果这些海盗真的存在，难道他们没有被暴风雨影响？这……这不合常理啊。”

“自由号的主桅杆已经断裂，短时间内根本无法修复。”劳伦斯没有理会船长的疑惑，严肃地说，“如果海盗在此时发起进攻，我们是否还有应对的手段？”

船长艰难地摇了摇头，神情凝重。

如果海盗真的来袭，自由号的命运或许比葬身海底更加悲惨。死于天灾或许还能留个全尸，但若是落入海盗之手，后果不堪设想。

为了迫使猎物投降，海盗们无所不用其极，用尽残忍的手段对付那些不肯屈服的人，以此树立令人闻风丧胆的威名。

船长曾听闻一个老乡的亲身经历：一艘法国商船在海盗鸣枪警告后没有立即投降，结果船长的命运惨不忍睹。海盗头子，正是臭名昭著的血眼杰克，他将那位刚烈的船长用绳子套住脖子，吊在主桁端反复升降，直到对方几乎断气。

水手们也被逼着在甲板上奔跑，海盗们用尖锐的武器猛戳他们的臀部，直到他们因失血过多而倒下。还有清教徒被强迫灌下一夸脱朗姆酒，随后被砸碎的瓶子和子弹夺去性命；更有甚者，海盗们将堵漏的麻绳塞进受害者嘴里，然后点火焚烧。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有人甚至被血眼杰克缝上嘴唇，丢弃在荒无人烟的孤岛上。

这些骇人听闻的暴行在商船间广为流传，使得船员们一旦遭遇海盗，未战先怯，士气大挫。

没错，海盗们肆意施暴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一直在旁边聆听的潘恩忽然问道：“准尉先生，所以我们该如何做才能避免被海盗围歼的命运。”

劳伦斯看了他一眼。

方才他一直忙于挽救自由号，还没来得及和这位有名有姓的NPC聊上一句，没想到潘恩反而主动和他说起话来。

抛开历史滤镜，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潘恩，尽管头发和衣物都被雨水淋湿，但他的眼睛里却没有丝毫胆怯，反而有一种令人在意的光芒在闪烁——慌乱的人看到它会迅速变得镇定。

劳伦斯点点头说：“只有一个办法，那就在最短时间内，把所有人和最要紧的货物转移至圣玛丽号上。”

潘恩转头对船长说：“我认为准尉先生说得在理。而且，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是真有海盗在暗地里觊觎我们，等我们看到他们身影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自由号船长咬咬牙最终下定了决心。

“好吧，我们就听准尉安排，只是不知道圣玛丽号那边，卡尔顿中校的意见……”

劳伦斯微微笑道：“我会和圣玛丽号联系的，总而言之，我们首先得将两艘船并舷，如此一来，我们才能达到转移人员和货物的目的。”

很快，圣玛丽号上的众人就见到了劳伦斯在自由号船舷边挥动的旗语。

熟知旗语的约翰眯着眼一字一顿地“翻译”：“准尉要求我们与自由号接舷。”

一旁的内克和木匠当即对视了一眼，脸上写满了疑惑。

内克低声说道：“这么大的风浪，接舷太危险了。准尉到底在想什么？”

汤姆揉了揉被雨水泡得酸涩的眼睛，“或许自由号发生了无法堵漏的事故，没过多久就要沉了，所以需要向我们这里转移人员。但无论是什么原因，这可不是我们几个就能做出的决定。”

木匠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向不远处的大副看去。

约翰微微皱眉。

如今劳伦斯到了自由号上，虽然两船之间相隔仅有二十多米，但对于诸多水手们而言，就像是失去了主心骨。

大副余威尚在，想要越过他指挥水手们冒着风险和自由号并舷，的确有些强人所难。

但，总得试一试。

或许大副并非那么不通情达理。

“副官。”约翰低声道，“要不你向大副请示一下？我们总不能对准尉的指令视而不见。”

内克踌躇了一下，艰难地点点头，“好吧，我试试。”

只希望卡尔顿中校看在他误判了暴风雨的份上，能够宽容一些。

但很快，内克就知道了什么是自取其辱。

卡尔顿在听了内克的汇报后，立刻皱起眉头。“接舷？在这么糟糕的天气里？简直是胡闹！两艘船若是强行并舷，危险性很大，稍有不慎就会撞在一起，甚至可能导致船体受损。我是大副，我要为圣玛丽号负责，绝不能冒这个险！”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更何况，即便劳伦斯想转移伤员和货物，等风平浪静就好了，又何必急于现在？这种该死的天气下，任何多余的动作都是自找麻烦。”

不得不说，大部分人不禁觉得中校的话还是有点道理的。

毕竟，风暴中的接舷确实风险极大，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大祸。

眼看着暴风雨有逐渐减弱的趋势，说不定一两个小时之后大海就会重归平静，又何必急于一时。

然而就在此刻，内克却突然想起劳伦斯之前说过的话——他们身后还有海盗在觊觎，随时可能发动攻击。

他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紧迫感。

他好像明白了劳伦斯的意图：如果不尽快转移物资，等到风暴停歇，海盗就会趁虚而入，到时候一切都晚了。

然而，出于长期的上下级关系，内克不敢当面违抗中校的命令。

他斟酌了一下措辞，低声说道：“中校，或许我们该相信准尉一次。他之前的表现已经证明了他的能力和判断力。也许……正如他此前所说的那样，万一有海盗趁虚而入，我们和自由号就危险了。”

卡尔顿中校冷冷地看了内克一眼，嗤笑了一声：“就算有海盗又如何？难道他们会幸运地躲过风暴的袭击？再者说，他们的海盗船都是拼凑而成的木板，恐怕早就在暴风雨里散架了，哪里来的威胁。”

内克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他虽然知道劳伦斯的判断很可能是正确的，但他却无法说服中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