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声长啸,吐尽胸中郁郁浊气,拔剑问仙,问可得长生否?
擦拭宝剑,展露寒芒。
秦烈一跃而入云气之中,脚下乃是万丈悬崖,生出空灵长阶,延伸至山门之下。
陈红雨担心。
她身子骨瘦弱,但也跃跳向前,想要跟随夫君一同尝试这仙关,倘若身死,那便死在一起。
“你怎么这么急躁,你这样的身子,进入仙关,经不起一招半式,便要身陨。”
楚云月将之拦下。
“嫂嫂莫急,以兄长当下的实力,闯过仙关已非难事。”
楚云泽劝慰。
“凡俗惊才绝艳之人,身有仙缘,则有仙师接引入仙门。
而兄长这般,走的并非寻常路,需得闯仙关,接受各峰师兄考教,才能够跃入仙门。”
陈红雨慌了神。
“各峰的仙长,都是修为深厚之辈,我夫君不过刚刚登上仙路,如何能够抵挡仙长出手。”
她怒起柳眉,竟是挣脱了楚云月的搀扶,跌跌撞撞冲向前去,却被一层厚厚的云气屏障,阻拦在外,留下泪痕。
“这般艰难的考教,夫君如何能够闯得过去?”
陈红雨心中灰蒙蒙,想着夫君倘若在闯仙关中受到闪失,她也决计不会独活。
楚云泽使了一个眼色,楚云月上前将陈红雨搀扶起来,渡过一丝灵力护住其心脉,以防有所闪失。
“嫂嫂,各峰出招,存的是考教之心,并非杀人之意。
所出招式,其实力与兄长修为相匹配,并不会超出太多。这仙关是考验,更是机缘!”
楚云泽踱步。
“兄长若是闯过仙关,则必然会进入到各峰的视线当中。
受执事垂青,得老祖赏识。如此仙路通畅,可得机缘矣。”
陈红雨这才安心。
此时众人凝望云气之中,秦烈已然挺过数道术法攻击。
他并没有受到损伤,周身毫发无损,显然能够妥善应对,甚至有些游刃有余。
楚云泽默默点头。
此时率先出手的,乃是为外宗诸峰,出手的都是他的熟人。
他已经一一打过招呼。
只是这等事,无法光明正大说出,否则定能够让嫂嫂心彻底落回肚子中。
“不过纵使我提前打过招呼,兄长能接下诸多攻击,显然是自身实力到位,已然能熟练的调动自身灵力了。”
而此时云幕内,秦烈不断向上攀行,长阶已然过半。
他气血磅礴无匹,灵力也尽数调动在剑身之上。
虽使用的仍然是凡俗的剑招,但用灵力激发,其威力也沛然莫测,一剑扫碎眼前的残阵。
秦烈感慨颇多。
十数年前,他闯仙关,唯一的凭借就是一身的气血。
奈何凡俗宗师的气血,虽然旺盛,但终有耗尽之时,抵挡不了那么多的仙家招式。
但今非昔比,他跨入炼气期,灵力运转如臂挥使,应对这些考教,轻松许多。
“小友身手不错。”
眼前身穿皂色长袍,须发尽白飘飘然者,便是先前布下残阵之人。
“小友的声名,我也略有耳闻。依着小友如今实力,闯过仙关,跃上仙门,已非难事。
小友过仙关后,可来我阵峰一游,便说寻访卢月明,自有童子引路。”
耳畔传声,秦烈记在心中,躬身向眼前的仙长致谢。
这乃是仙长释放善意,他不可不接受。待进入仙宗后,自会去赴约,或许另有机缘。
而此时长阶之上,灵气凝结,浮现出一道身影。
“此人久不在外行走,怎参与到闯仙关当中。”
楚云泽皱眉,事出意料。
按照辈分,那人是自己的师叔伯,但修为只有筑基中期,且常年闭关,并不在宗内行走。
“云泽师兄,这位师长,我好像未曾见过。”
“他乃是小琼峰苏长青,乃是我等师叔,五十年前,为外宗之仙苗。”
“是他!”
楚云月目光闪烁。
得仙苗称呼,皆是有望金丹之人,乃是剑宗内的风云人物。
苏长青的名号,她当然听过。只是向来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没想到今日能在此遇见。
“听闻这位师叔,天资聪颖,同阶无敌,五十年前便是筑基中期的存在。
可修行出了差错,五十年来修为无寸进,整日里只知道闭关炼器,不在宗内行走。”
楚云月回忆着宗内传闻。
这位苏长青曾搅动一时风云,据传曾镇压过内宗修行剑道的无上仙苗。
只是修行上出了差错,止步在筑基中期,难以再进一步。
而当年被他镇压的剑道无上仙苗,已经修炼到筑基圆满,此时正在外游历,寻找结丹机缘。
或许数十年后,内宗便能够再增添一位剑道老祖。
“一步慢,步步慢。
一步错,则岁月蹉跎。”
楚云月叹惋,这苏长青乃是外宗仙苗,只可惜走错了路,再难结丹。
“莫敢小觑。”
楚云泽提醒一句,随后将注意力,重新放在秦烈身上。
苏长青师叔的出现,超出了他的预料。
这一位师叔又久不在宗内行走,他未曾登门拜访过,这也意味着,师叔或许不会对兄长手下留情。
这便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若是兄长被苏师叔一招砸落,那可就是前功尽弃了。
秦烈却十分愕然。
眼前的身影,他认得。
往前数三十年,他仗剑天下,四处游历,曾造访过稷下学宫,其中便有此人。
依稀记得他与此人相谈甚欢,畅谈古今之事。此人更是指点过秦烈剑法,高妙无穷。
没想到竟在此时相见。
“前辈。”
秦烈躬身致意。
“不错不错,大器晚成。
年少时惊才绝艳,以为世间无我这般人,而后蹉跎岁月,才能知晓修行珍贵。”
苏长青端详秦烈一周,面容和煦,如春风秋月,忽而话锋一转。
“且受我一式,看你是否能够闯过仙关,跃入仙门。”
苏长青再未多言。
他随即祭出一尊小鼎,迎风增长几十尺有余,重达数千斤之巨,狠狠地朝秦烈砸下。
“夫君!”
陈红雨见那小鼎铺天盖地,有无上之风采,能够镇压鬼祟,镇裂山川,夫君如何抵挡的住。
她无声哭泣,从发间取下一支珠钗,若是夫君身死,她会立时将这珠钗刺入心脏之中。
“师兄,师叔的手段,分明超出了炼气初期该有的威力,你快想想办法。”
楚云月也急切了。她不忍看到秦烈的登仙路就这样终结。
倘若秦烈闯不过仙关,甚至在师叔这一击下夭折。
那陈红月也无法得到洞天福地的灵力滋润,会过早衰亡。
一对苦命夫妻,双双去也。
楚云泽皱眉。
事情发展到这般地步,远超他的预料,他挥出衣袖,抖落了陈红雨手中的珠钗,而后向前跨出一步。
长衫飘动,无风自扬,一身的气机变得晦暗莫测。
“还请苏师叔手下留情。”
楚云泽离着筑基只差一线,小师妹感受不到的事情,他能清楚感知到。
那尊鼎虽千斤轰顶,然兄长本就是气血武师,气血如龙象,旺盛如烘炉,超越寻常炼气士不知多少。
那鼎针对肉身,兄长有把握能扛过不去。
然真正的危机,却是鼎身闪烁的道道禁制,其中一道波动,乃是神识攻击术法。
非炼气后期乃至圆满修士,识海未开,神识未育,又如何能抵挡住神识攻伐。
他掐诀凝出一道匹练,其上萦绕大泽之气,滴滴水珠落下,而后复蒸腾为水汽,再化雨落。
持大泽之气,便是筑基期他自信也能与之对峙。
楚云泽尚在观望,若兄长秦烈有失,他会在第一时间将之救下,以待日后再跃仙关。
“一而再,再而三。
我跃仙门几经周折,又怎能再落得惨败收场!”
面对气机如此压迫的鼎,他将浑身的底蕴尽皆施展。
他疯狂的挤压着心脏,吹动命火,将一身的气血点燃,将一身的灵力沸腾,而后主动朝小鼎冲了过去。
“过则生,不过则死。”
卢月明叹气一口。
他受人之托,欲接引秦烈入阵法修行阵法一道,日后遇事能护持己身,以平稳而求长生。
“事出老夫所料,仙子也定当理解,若找麻烦,只管寻他苏长青去。”
卢月明扫了扫衣衫,欲拂袖而去。
楚云泽眼神硕硕,紧紧盯着秦烈的身影,若是兄长支撑不下去,他会在第一时间就冲出去。
拼尽所有,也要在苏长青手中保下兄长的性命。
至于事后,他自会禀告执事,拜请老祖,以惩治苏长青违规出手一事。
楚云月撑起陈红雨,陈红雨勉力仰着头颅,望着夫君的身影,她已泪眼婆娑。
然事出所有人的预料。
卢月明的脚步停住,楚云泽的匹练停歇,陈红雨的泪水挂在脸颊,不肯再落下。
秦烈扛鼎!
那滚烫的气血溢出体表,狰狞的筋肉虬结如蛟龙,灵气交缠之下,他整个人如鲸似龙,竟然将那能镇裂山川的鼎扛住。
这是他穷尽四十载,登临世间武道巅峰的底蕴!
这一具肉身,若是全然爆发,足可镇压炼气修士,生死搏杀之间,未尝没有弑仙的机会。
这是属于凡人的巅峰。
“善。”
苏长青默默点头,但手中动作未停,弹指击出一道光华,落在鼎上,激发其上刻有的一道禁制。
转瞬间,光芒耀眼,围观者众,脑海间都有片刻的恍惚。
“苏长青,你疯了!这只是炼气初期的试炼,你怎么能动用神识攻杀之术!”
卢月明在一旁吼道:
“都说你苏长青修行出了差错,修行再难前行。
依我看,分明是你苏长青的脑子出了问题,竟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此事了,我必禀报老祖!”
卢月明心存善念,对苏长青之举不忿,对秦烈惋惜。那么好的筑基根苗,就要就此止步了。
“呱噪。”
苏长青淡淡出声,分明未将卢月明看在眼中。
“你,你,你!欺人太甚,同为筑基中期,老夫定要讨教你之高招,莫要以为你还是那高高在上的仙苗!”
卢月明气颤,苏长青只是呵呵一笑,将目光投在秦烈身上,流露出光彩。
“师叔,他做的过了!”
楚云泽咬唇,面对上代仙苗,又是筑基中期的存在,他没有战而胜之的把握,只希望能从其手下保住兄长的性命。
这一道神识攻击来得凶猛,在场之人皆以为秦烈要就此止步了,甚至落下不小的道伤。
然而这道神识攻击,侵入秦烈的识海,却被镇压。
秦烈的识海之内,其中镇有仙之上的宝物,乃是诛杀过仙神的诛仙箭。
虽诛仙箭仍在沉眠,并未复苏,但也不是区区一道神识攻击能够撼动的。
只见箭身轻轻晃动,那道禁制激发的神识之力,便被湮灭了,而秦烈毫发无伤。
“善。”
苏长青收回小鼎,秦烈顿觉肉身压力尽失。
而后苏长青的这道身影,却是闭目打坐,悬于一旁不再言语,周身散发道道灵力波动,汇聚着洞天福地内的灵气汇聚,竟然开始修炼。
其呼吸吐纳,竟好似有道道霹雳轰鸣,又有铿锵的金石击打之声,分外的高深莫测。
秦烈忌惮。
他看不出此人深浅,也不知此人是何用意,但也知道这一关,应当是过了。
他收回目光,眺望长阶,只剩下最后一段,踏过此段,便能够跃入仙门。
从此如游龙入海,得洞天福地之机缘,能窥见长生之道也。
然此时一道孤傲身影浮现。
他身着青衣,望之就好似一柄剑,浑身感受不到灵力波动,但那一股锋芒,却充斥方圆。
“是他。”
楚云泽皱眉,眼神忌惮。
青衣男子睁眼。
铮!
一声剑鸣,一道剑影,自鞘中飞出,浮于青衣男子之身后。
“你也用剑。”
他语气平淡,但言语之中,分明说的是你也配用剑!
“受我一剑。
扛不住,便身死道消。
扛得住,允你入仙门。”
那剑无风自转,剑鸣隆隆,如龙吟,如虎啸。
剑中杀气凌然,气机旺盛。这一剑,分明要将秦烈灭杀!
“厉云飞,你敢尔!”
楚云泽怒喝,掣出匹练,吞吐大泽之气,便要踏空而去。
那剑锋却忽而一转,对准楚云泽。
“你来,便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