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薇罗娅举起自己要比旁人都大上起码两号的玻璃杯，和费努斯装满烈酒的酒杯碰了下。如血般殷红的葡萄酒在杯中摇晃，消失在长姐饱满的唇瓣之间。
“我猜对了。”她挑眉笑道：“钢铁之手，我们的第十军团，这就是我对自己兄弟的了解，洛嘉。”
“毕竟你是我们所有人的长姐。”荷鲁斯伸手抓住一根山鸡腿，连骨头一起送进嘴里，浓郁的酒香让他相当满意地又抓了一大块鸡肉。
费努斯·马努斯沉默了半晌，直到他喝下一大碗鱼羹后，才慢吞吞地开口：“我没想在这上面花费大多心思，而且，我相信你们也都看到了这个名字的由来。”
“这双银手。”洛嘉探出头，手边已经多出了本子和羽毛笔：“能和我们讲讲它的故事吗？”
“好吧。”费努斯放下酒杯，将那双水银般的手臂摆在桌上：“我就简单说说。”
他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那些山峰、矿脉、工匠、还有修道院。他讲述自己追踪着巨龙，来到覆盖着黑色冰雪的失落之地。那些迷宫般的墓穴，黑暗之巅的遗迹，穿梭次元的甲虫、恶灵、和善于收割生命的机械，以及他过去被它们给予的名字——瑞森·耐特杰尔，血肉之子。
“我不喜欢这个名字。”他说道，给自己添满新酒：“那些东西，它们对我渴望又轻蔑，想让我成为它们的奴隶。”
“不过，在我撕碎了他们的身体和墓穴以后，这个名字就成了它们的恐惧。”
他们一边喝酒，一边瓜分了餐桌上的佳肴，而费努斯的故事更成了他们最上等的下酒菜。这些食物几乎囊括了帝国境内每个星球的产出，从农业世界到海洋世界，甚至是少数几个死亡世界，都贡献出了自己星球上有的几样能称得上美食的菜色。
“这还只是个开头。”艾薇罗娅追问道：“尽管你提到过那头龙，也说过它让你的眼睛变成了现在这样，但是费努斯，我的兄弟，你还没说到你的手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也同样是那头龙。”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就像是我得到了这双眼睛那样，在翻越过山峰与墓穴后，我找到了那头逃跑的龙。”
“阿西诺斯，银巫妖，伟大之龙，美杜莎人用许多名字来称呼它。但在我这里，它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猎物。”
他追逐着它，那头银色的野兽，直到他抵达嘶嘶作响的燃烧之地，正如他降落的地点一样。龙的齿轮与液态金属在发出可怕的咔哒声，尖叫与呼喊颤抖着周围的岩石与泥土。
就和他当初见到的一样，只是这次他手中有的，不再是那片脆弱的黑曜石片。
他冲上去，面对这个生物，这头分段的、怪异的野兽。它的身体随时都在发生旋转和重塑，头骨像是怪诞且复杂的蜘蛛。在那些多面的复眼中，反射出巨人的上百万张影像，银色的倒钩在咆哮声中向两边展开。
它向巨人滑行，撞碎了路上的阻碍，数百条爪子如剑丛般或刺或削。它是雷鸣般的主宰，由不可阻挡的金属与力量组成，而且凶悍得比任何生物都要恐怖。
巨人怒吼着与它战斗，他的刀刃劈开了那些闪闪发光的装甲，让高温的熔岩能渗入体内。永夜在这片战场上投下冰冷的黑暗，直到巨人将蠕动的躯体压在美杜莎的火焰下，忍耐着它的挣扎与反抗，直到那些金属不再流淌，棘轮不再转动。
他赢得了自己的胜利。
“当我从火里抽出自己的双手时……”他伸出双臂，做了个动作：“……就像这样。”
“精彩的故事。”艾薇罗娅说道，她已经放下酒杯，在用勺子搅动她的浓汤：“相比之下，我的故事都显得平平无奇了。”
“你从没讲过自己的过去，姐姐。”荷鲁斯说道。
“因为那很无聊，而且和你们相比没什么了不起的。”艾薇罗娅耸了耸肩：“我敢说，你们每个人都能做的比我更好。”
“说说看。”费努斯也被提起了兴趣：“我们是兄弟——好吧，或许是姐弟，但是家人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来吧。”
“是啊，说说看吧，姐姐。”洛嘉也劝说道，他刚记完费努斯的故事，这会儿正兴奋得脸上泛红。
“好吧，那我就简单说说。”艾薇罗娅喝了口汤，想了想该怎么开头：“首先，我得先和你们说好，在遇到父亲之前，我在摩洛上没什么出众之处。”
“就像是我。”荷鲁斯接话道，尽量掩盖住自己的喜悦之情。长姐与自己的相似之处在过去又多出一项，这更让他坚信两人之间有着牢不可破的关系。
“差不多吧，总之，在我诞生的前十六年，我只是个稍微聪明点的凡人。”
“这听起来是个不好的开局。”费努斯说道。
“嗯……其实还好。”艾薇罗娅说道：“我得说，普通人的生活也很有乐趣，尤其是在摩洛那样的骑士世界——总之，在我十四岁那年，我所在的家族遭到了背叛与屠杀。然后我驾驶着骑士，保护好我的弟弟，从叛徒的包围中杀了出来。”
“这已经不简单了。”洛嘉评价道：“在凯旋号时，我有去见过那些骑士，询问过他们有关于你的故事。”
“嗯哼？”
“他们一致认为那是个传说。”
费努斯低声笑了起来，像是两块在互相摩擦的金属：“凡人们。”他摇了摇头。
“倒也没错，现在想想，连我自己都觉得是个奇迹。”艾薇罗娅撑着脸，舀起一勺浓汤喝下：“在这之后，我花了差不多两年时间，逐个说服了其他家族，与他们一起歼灭了叛徒——”
“——并登基为王。”荷鲁斯接口道，换来长姐温柔的笑容：“就是这么一回事，很无聊吧？”
“这些你全都是以凡人的身体办到的吗，艾薇罗娅？”费努斯问道。
“当然。”
“那你无疑是个了不起的人。”美杜莎人诚心实意地说道，他深知凡人与原体的差距，更逞论是艾薇罗娅这样，在原体中也是最为优秀的存在：“你的成就是我们三个都难以完成的，艾薇罗娅，这是奇迹般的壮举。”
“哦，得了吧。”艾薇罗娅举起酒杯，和他们都碰了下：“如果你是想让我脸红，那你现在成功了，费努斯。”
“那可是我的荣幸。”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