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阳不是没想过离开这个小乡村去外面的天地闯荡一番，但是他几次琢磨后还是放弃这个想法。
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在当前的大环境下，他即使到了外面也施展不开。
改革依旧在艰难进行，形势也依旧不甚明朗。
说句很现实的话，没有介绍信，他连大城市都去不了。
为了减缓城市青年的就业压力，国家不允许农村人口进城做工。
是的，这一条是去年出台的明文规定。
现在的农村青年想要去大城市，除了大学这一条路外，没其他办法。
顾阳当然也可以偷偷摸摸的去，但他这样的黑户口，到了那也只能背地里搞点小买卖。
大致就和那些走街串巷的小贩差不多，这不是他的本意。
另外，家里的事情没解决，顾清没能顺利的去上大学，他就没法放心的离开。
所以思来想去，暂时留在淮水市就是最好的选择。
况且这段时间以来，他也不是毫无收获。至少，他已经在搭建自己的人脉关系。
说千道万，在家乡去哪都能找着个熟人，去外面那就真的是无根之萍了。
王福荣的离开，让顾阳很是忧心忡忡了两天，就连那本《少女之心》都没能挽救多少。
太特娘的素了，就这也能让孙浩那家伙看的迷迷瞪瞪？
心中鄙视的他，恨不得现场挥毫泼墨给孙浩整上一本真正的刘皇叔。
但一想到外面经常响起的语气强硬的宣传语，他又怂了。
这年头干这事，搞不好真的是要吃枪子的。
唉，算了，过两天去市里看看收音机的改进后，他也老实一段时间吧。
那喇叭哐哐的响，搞得他也有些心烦意乱。
随手把上次在市里买的工科类书籍放下，他又翻过了枕边的《英语900句》。
虽说他不打算去读大学了，但是该看的书也没落下。
这些工科类书籍可以帮助他了解国内目前的工业水平，《英语900句》则纯粹是个幌子。
他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根本不需要这种入门书籍。
但如果将来别人问起来，自己也能有个借口不是？
自学成材嘛，这没什么不可能的。
“阳子！阳子！”
就在顾阳看书看的昏昏欲睡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吆喝声。
咦，这声音有点耳熟啊。
没多想，他一骨碌的爬起来就推开了木门。
“爸，你回来了？”
外面站着的正是风尘仆仆的顾长泽。
大半个月没见，他不仅黑瘦了许多。那胡子拉碴的模样，特像外地过来逃荒的。
“愣着干什么？给我打点水洗脸。”顾长泽把身上的蛇皮口袋往地上一放，动都不想动。
上河工这活，太吃人力气了。说句不夸张的话，它比干农活还累。
“哦，爸，你等着。”顾阳麻溜的拿着那大红鲤鱼的瓷盆去打水。
梁河公社地处平原，河流众多。平时吃水，直接去边上的河里挑就行。
不过村里现在大多数人家都自己打了一口井，不是那种深井，而是洋井。
就是一个铁家伙捅到地底，然后人在上面不停的按着长柄，就能出水的那种井。
顾阳家也有，他哼哧哼哧的按了几下，清冽的井水一涌而出。
洗把脸后，顾长泽总算精神了不少。
“你妈和你姐呢？”他转头看了看，家里似乎就顾阳一人。
“我妈去队里了，说是要开会分地。我姐去诊所了，她给爷爷他们送点吃的。”
家里闲汉就顾阳一个，地里的事不用他操心，家务更是用不上他。
“对了爸，你回来的似乎比他们说的早了点，工程提前结束啦？”
在顾阳原有的记忆里，上河工一般十月中旬开始，到十一月底才结束。
但现在才十一月初，比往年足足早了大半个月。
“还是分地的事。”顾长泽把毛巾往盆里一扔，“现在各个生产队的土地已经丈量完了。
各家各户都要分地，家里没有主心骨怎么能行。而且工程河段的底已经挖好，不影响明年灌溉。”
“那敢情好，我妈最近天天念叨你。”顾阳把脏水倒掉，又拧干了毛巾。
顾长泽嘴角露出笑意，“她一妇道人家拿不定主意也正常。”
咦~顾阳闻到了一股酸臭味。不出两礼拜，您就得腰疼。
“对了爸，儿子可是有好东西要孝敬您的。”说完顾阳屁颠屁颠的进了屋。
在顾长泽好奇的目光下，很快他就拿了两条香烟出来。
“一条大运河，一条玫瑰，都是咱这响当当的牌子。”
呦，顾长泽喜的都龇出了牙花子。他肺是不太好，但喜欢抽烟也是真的。
不过很快他就目光怀疑的看向自家儿子，“大运河2毛4一包，玫瑰6毛1。
这两条烟至少8块5毛钱，你哪来的这么多钱？你不用拿你妈来糊弄我，她最反对我抽烟了。”
“这个...其实是人家送的。”顾阳眨了下眼，一个刚想好借口就瞬间溜了出来。
“送的？”顾长泽越发的怀疑了，“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本事？”
“嗨，我替市里的国营厂解决了一些技术问题，所以他们给了这些作为答谢。
爸你也知道，市卷烟厂就在那附近，他们平时发福利根本不缺烟。”
接下来顾阳就把无线电厂的事，删删减减大概说了一遍。
钱的事他一句没提，只说有点奖金但不多。
现在外面打击投机倒把的喇叭还在响呢，说多了他反而担心。
“行，你小子算是有点本事了，这么多年书没白读。”顾长泽乐呵呵的把两条烟又收了起来。
“爸你怎么不抽一根？别说我没提醒，待会我妈回来你可就没机会了。”打掩护，顾阳也是会的。
“我抽这种好烟干什么，那不白糟蹋吗？”顾长泽用看败家子的眼神看他，“玫瑰这种干部烟，是留着办事用的。
这两天我就去印刷厂找一趟李主任，你能不能进去吃集体饭，还得落在他身上。”
玫瑰是淮水市的高端品牌，通常只有城里干部抽的起。
至于基层的公社干部，他们平时能抽到大运河就不错了。
要问顾长泽平时抽什么？那都是无名白包纸裹的生产烟，上面没牌子、没产地，什么都没有。
这通常都是卷烟厂车间流出来的供工人抽的烟，价格也相当便宜，几分钱到一毛多都有。
想到顾长泽还惦记那个印刷厂，顾阳就不以为意的撇撇嘴。
那破厂一点前途也没有，不过现在外面严打投机倒把，他也确实该消停一点了。
这一章是早上定时的，但因为卡审核，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