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狠人

瞧他恼羞成怒的表情,周元通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一个敢只身杀入鳞甲兵老巢的狠人竟然恐高,这着实是出人意料。

也正因如此,周元通看他都觉得亲切起来,自来熟的揽住他的肩膀,问道:“这群畜生怎么得罪你了,你竟然杀到这儿来了?”

男子摇摇头,粗脑筋道:“我不认识他们。”

“怪不得……”周元通忽然反应过来,脸上写满了疑惑,失声道:“你不认识他们?”

男子郑重其事点头,瞧他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

“不认识他们你到这儿来凑什么热闹,难道是江湖人,为莫道临报仇的?”

进城之前有很多江湖客秘密潜入京城,为的就是铲除鳞甲兵,杀了狗皇帝,还世间一个太平盛世,难道此人与他们一伙儿……

“莫道临又是谁?”男人皱眉,周元通说的这人,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听都没听说过。

“那你到通天塔来干什么,吃饱了撑的?”周元通彻底凌乱了,既非江湖客,也不是鳞甲兵的仇敌,大闹通天塔是为哪般。

“未雨绸缪。”男子一本正经。

“什么未雨绸缪?”周元通却满脑袋问号,他跟对方好似不在一个频道上,不对,是压根不在一个世界里,互相之间说的话是一点都听不懂。

男人觉得周元通不是敌人,解释此事的缘由:

“今年年初,县里的捕快说我儿子是魔童转世,要拿他回去处死,我自己儿子能不清楚嘛,满打满算也活不过四十岁,修炼也一点天赋没有,算个鸟的魔童,我同他讲理,从道德、道家、佛家、墨家的角度反复跟他讲道理。”

你小子信得挺杂呀……周元通在心里翻白眼,此人看着跟个闷葫芦一样,没想到还是个辩论家。

“然后呢?”

“那捕快是个臭石头蛋,一点人话都听不进去,非要拿我儿子,我说你若是听不懂道理,我也略懂些拳脚,没想到他急了,我就把他杀了。”男人摇头叹气,眼中写满了悔恨。

“我犯了法律,闯了大祸,村里人都来劝我,让我赶紧逃走,要是官府追究下来,将要满门抄斩,可我不想走,也不想被满门抄斩,我想了一晚上,决定主动出击,只要我先杀掉县太爷和他底下的狗腿子,两难便可自解……”

男子觉得自己是个天才,嘴角上扬,微笑连连。

你还真是个大聪明呀……周元通都听呆了,为了不上体育课,就把操场炸了,他这是什么脑回路。

“衙门里有些妖魔,可上不了台面,一刀一个不成问题,就是找他们费了些时间,县老爷要稍微强一点,二九之境,不过也就那样,抵不住一刀……”

说到这里,他的懊恼又强了几分,不停地叹气。

这小子不是变态吧,杀人时那么痛快,现在搁这儿后悔个锤子。

对方听不懂周元通的心声,给勾起了话虫,接着说道:“我本以为,先一步杀掉县太爷,解决后患,就不会有人深究我杀死捕快的事,到此万事大吉,既不用搬家,也不必满门抄斩,可那小子临死前,一个劲儿说自己上面有人,说他们不会放过我,还诅咒我会死无葬身之地。”

“我不想死啊!”男人喟叹,“你说这叫什么事,我只不过是个安分守己的寻常百姓而已,为什么要这么逼我呢,我不想死,也不想被满门抄斩,更不想搬家,迫不得已,我只能去找他上面的人谈谈了。”

谈谈……周元通艰难咽下一口唾沫,你他么都杀了人家百十口人了,还有什么好谈的,神经病啊。

“我走了三天,去了他说的上面,许州府,田刺史,我跟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好好跟他探了探,没想到啊,他也是个臭石头蛋,油盐不进,说什么也不听,非要拿下我,要把我炼成元寿丹,我不想变成元寿丹,没办法,只能把他也杀了。”

阿弥陀佛……周元通为田刺史祈祷。

“人刚死,就又蹦出来个人,说是什么鳞甲兵,自视甚高,把自己都吹到天上去了,说我犯下滔天的大罪,要拿下我,到都城建阳发落,”男子憋屈不已,叹道:“我跟他说了前因后果,大家总得讲点道理吧,可他偏不听,臭石头蛋,非要削了我的胳膊腿,押我去都城。”

“我还得留着我的胳膊腿给儿子赚老婆本呢,苦苦哀求呀,他就是不放过我,没办法,我只能把他杀了,可他临死前还不知悔改,说鳞甲兵不会放过我,说朝廷不会放过我,国师不会放过我,就连皇上,也不会放过我……”

男人抹了一把眼泪,委屈道:“我不能让他们杀了我呀,我还有老婆孩子得养活呢,为什么非要把人逼到绝境去呢。”

“……”周元通化身为石雕,目圆瞪,口大张,一句话也说不出,根本无从吐槽。

“可我没办法呀,我得活下去呀,我想啊想啊想,一定要赶在他们杀我之前,先把他们都解决了,这要是等他们杀到我家门口,一切可都晚了,只能告别了家里的,独自上路,到都城来了……”

以上,便是男人为何大闹通天塔的原因。

原来是这么个未雨绸缪法……周元通彻底明白了,望着摇摇欲坠的通天塔,想到那些被一斩两半的鳞甲兵,忽然心疼起他们来。

死的太冤了,他们确实是罪恶滔天,却因为一个不起眼的小捕快,稀里糊涂就被斩了,这找谁说理去。

还有这男人,也太生猛了,绝对是阿卡姆里的座上宾,围棋界的十冠王,精神状态绝对堪忧。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呀?”周元通佩服的五体投地,抱拳作揖。

“陈阵。”男人赶紧回礼,瞧他此刻的精神状态,绝对正常。

“陈大哥,你是这个……”周元通挑起大拇指,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一把揽住他的肩膀,“今天算你运气好,碰上了我,等会儿我就带你杀进皇宫,到时候咱们把宫里的人一锅端了,等到那时,就再也没人再去找你的麻烦了。”

“可不能滥杀无辜,只要把皇帝跟天师解决了就行,多造杀孽,是会遭天谴的!”陈阵一脸慈悲像。

周元通被气笑了,本想再说点什么,吐槽几句,赵青已经解决掉通天塔的所有敌人,来到他面前。

“现在咱们去哪?”赵青问他。

“去皇宫,杀昏君!”

……

都城建阳某一所宅邸之中。

黯淡无光的密室中,一点灯光如豆。

曹乌龙坐在桌前,表情严肃,跟从前相比,他消瘦了许多。

在他面前,站着三五人,有身着甲胄的将军,有衣衫褴褛的乞丐,衣冠楚楚的书生、豪情万丈的江湖客……

“安排好了?”曹乌龙冷声问道。

“就在刚才,新娘已经送到宫中去了,晚上皇帝老儿将大宴群臣,只要江湖客能及时就位,保证能将这些贼子一网打尽!”

曹乌龙点点头,将目光转到江湖客身上,“这几天有多少人混进城中来了?”

“大概两千,城门口守卫森严,两万江湖弟兄全部进城,实在天方夜谭。”

“那就让他们在城门口集结,日落为号,到时我会派人打开城门,放你们进城,别的不用管,先去通天塔,不惜一切代价拦住那群鳞甲兵,为我们争取一些时间。”

一旁的书生忽然道:“国师有些难缠呀,就算没有鳞甲兵,咱们短时间之内也拿不下他,听闻他已得真君果位,有通天彻地之能,他若想逃,咱们恐怕拦不住他。”

“国师那里不必担心,我已经找到对付他的人了,咱们只有一个目标,昏君和奸臣。”曹乌龙摆手,示意他放宽心。

忽然,门外闯进来一人,急声道:“刚得到消息,有伙来历不明之人,大闹通天塔……”

“什么?谁干的?”曹乌龙望向江湖客,怀疑是江湖人所为。

江湖客立即摇头,示意自己一无所知。

“怎么如此鲁莽,这要是惊动了他们,怕要前功尽弃呀!”曹乌龙脸色铁青,不停思忖将要面临的危机。

“去探探通天塔的情况,尽快禀报。”

没过几分钟,那人去而复返,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怎么样了,难道暴露了?”曹乌龙焦急不已。

“呃……”那人咽下一口唾沫,组织了语言之后,才结巴道:“我们派人到塔上去看了,一百零八星君,折了十之八九,塔里到处是鳞甲兵的尸体,现在恐怕再也找不出一个活的来了。”

“啊?”在场的所有人都石化了,那可是鳞甲兵,上监仙佛,下管朝臣,一人下万人上,可谓是整个南齐实力的依仗,竟然就这么被消灭了。

老天开眼了?

“国师呢,他也死了?”

“没死,据目击者称,他被打下通天塔,逃走了!”

“逃了?竟然连国师也不是对手,到底是谁干的?”

“是个拿锤子的老头,跟老猫逮耗子一样,一路追到宫里去了。”

一伙人倒吸一口凉气,竟如此生猛,追着国师打,南齐何时出了这么个大人物。

曹乌龙沉思半晌,当机立断。

“改变计划,发生如此大事,宫里肯定戒严,宴客的事也会罢休,既然通天塔已灭,那你们进城以后直接去那些奸臣家里拿人,稍后我会给你们名单,最后,咱们杀进宫里,永绝后患。”

“抓紧传消息给张中年,让他抓紧从皇后的炕上滚下来,去把宫门打开。”

“日落为号,不死不休!”

“一定要将无辜的百姓从昏君手中解救出来!”

……

“师父,你真的来过建阳嘛?”

徐号无辜的眼睛落在老瞎子身上,小声质问,在他手中,是一串鲜红的糖葫芦。

“他来个屁,这辈子连湛州都离开过,要他领路,估计这辈子也到不了皇宫。”魔女徐娇扛着挂满糖葫芦的草垛,高声揶揄。

“闭嘴,你个逆徒,再要胡言乱语,道爷我就清理师门,把你镇压咯!”徐瞎子老脸通红,痛斥自己这个大徒弟。

“急了,急了,有这本事,你别领我们到处乱跑呀!”徐娇生来就有反骨,说话更是带着尖刺,让人恨不能给她两拳。

徐三徐四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一个劲儿啃着糖葫芦,看四处风景。

“你……”徐瞎子被顶的没了脾气,忽然泄了气,语重心长道:“我可是你师父,你就不能给我留点脸面嘛,你说,我何曾亏待了你,徐娇,你可得记清楚喽,你手里的糖葫芦可是我用棺材本换的。”

徐瞎子这份委屈,他这不是收了个徒弟,是领了个仇敌在身边,他有理由怀疑徐娇就是他上辈子的死对头,这辈子还要来折磨他。

苦啊!

“别废话,只要你肯让位给我,我可以让小号子和三子给你养老,让你安心做太上皇。”徐娇吐出漫天山楂籽,脸上绽放出灿烂的微笑。

“你休想!”徐瞎子果断拒绝,可立刻叹口气,苦口婆心道:“娇啊,咱们是道门中人,不可以滥杀造孽的,朝廷是有问题,可你不能全都杀了呀,这是不对的。”

“呸,老梆子,就因为你心慈手软,世界才会变成这鬼样子。”徐娇指着老师傅的鼻子大骂,“老东西,时代变了,不能心存善念了,要勇敢的拿起屠刀,将妖魔斩草除根,宁杀错,不放过,这可是为了大义。”

“施主,你的杀心太重呀!”徐三背后的包袱,忽然传来佛音。

那是一个和尚头,是当日从钟馗的乾坤袋中找到的,跟随徐娇一伙人一直到了建阳。

“你说什么,鸡蛋头!”徐娇回眸,对方立刻不吱声了。

“那个……师父,我看好像有人过去了!”徐号道。

“这可是京城,过去个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出门在外,可不能露了土气。”徐瞎子没好气道。

“可是,那个人会飞……”

所有人往头顶看去,果不其然,头顶有个黑袍人,在空中跌跌撞撞,十分狼狈的朝东方飞去。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师兄,好久不见呀!”徐瞎子咧开嘴,阴笑连连。

“跟上他,弄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