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姑娘?”
头顶茅草,浑身脏兮兮的小伙子目瞪口呆的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女孩,他是饿昏头了吗?这里刚刚分明就只有他自己,镜姑娘是从哪里出来的?
“解怀恩?”镜幺从记忆中扒拉出这张脸的名字,就是老道士说的那位偏缘占正宫的大富大贵之人。
解怀恩捋了捋衣袖,顶着一头的茅草行了个啼笑皆非的礼。
“正是在下,不知静姑娘何时来此的?方才……”
“刚到,不必过分纠结,你不在家温书,来这里做什么?”镜幺截断解怀恩的问题,解怀恩的脑子时灵时不灵的,有些事还是瞒着为好。
解怀恩果真没有过分深究,挠了挠头,挠下一把茅草“听柳大夫说此处可能有人参,老先生近来多有不适,就来看看,若是寻到了,想是可以让老先生舒服些。”
镜幺一时怔在原地,老道士三天前就已经药石无医了,至少俗世中没有药可以为其续命了。看着面前浑身脏兮兮的人,镜幺嗓音干涩的问“你多久前来的这里?”
解怀恩略作思考“五日前?差不多吧!”说着又道“老先生如何了?身体可有好转?”
镜幺看着与乞丐无异的人,从袖中的储物囊中取出几枚果子递了过去,语气平静道“昨日就去了,乡亲帮忙,如今无病痛侵扰,也算安然。”
解怀恩拿果子的手一松,看向一脸淡然的镜幺,嘴角抽搐,想说什么,却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蹲下身子狼狈的捡起地上的果子就往嘴里塞,镜幺想提醒他,果子已经脏了,不能吃了。但是感觉现在她还是不说话的好,于是就静静的等着。
过了好一会,解怀恩眼睛红红的站起来,用袖子抹了下脸,应是哭过,泪水混着泥土更均匀了。镜幺心想,这下说不是乞丐都没人相信了。
“镜姑娘节哀。”
镜幺点头,她没有多哀,老道士说她也许是镜子的原因,对各种情绪的感知力都很低,以至于老道士经常说她是个没心肝的。对于众人的劝导,镜幺其实是不以为意的,在她看来,老道士跟平时睡着了没什么两样,就躺在她的伴生空间里,想见时时都可以见,只是不能说话和溜达罢了。
解怀恩看着面前如往日一般沉静的人,扯出一个似哭还笑的表情“老先生不在了,若不嫌弃,唤我一声哥哥,我照顾你可好?”
镜幺摇头,她如今已经一百零二岁了,解怀恩如今满打满算也才十七岁,按人间的年龄算,她做他祖奶奶都绰绰有余了,这声哥哥属实唤不出口。
见他还想说,镜幺抢先开口“不是嫌弃你,只是老道士还有些遗愿,我要去帮他实现。并且老道士给我留下了不少东西,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解怀恩张口,镜幺伸手阻止“不需要你跟我同去,老道士说你是大富大贵之相,只是偏缘占正宫,你住处的窗子下面有些银钱,你收好,不拘用在何处,待你觅得前程,我若有事,便去寻你,如何?”
“什么银钱,我不需要,你一个弱女子,当留着银钱傍身才是,给我作甚?我一个男子,有手有脚何处挣不得银钱?”解怀恩激烈的反驳,说着就要往村里走,一副要把银钱拿回来给镜幺的样子。
镜幺连忙阻拦,只是看着挺瘦弱一人,怎么力气那么大呢?
“解公子放心,我并不是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解怀恩疑惑,难道老先生还有亲人在?可是不是说祖孙两个相依为命,再无亲人了吗?
镜幺看向解怀恩身后大树旁露出的衣角,不再多言,只是行了个道礼“不必担心,在此祝公子前程似锦,一展抱负。”
解怀恩慌忙回礼还未说话就见镜幺已经越过他,走出一段距离了,扬声道“在下祝姑娘一路顺风,所行之处皆坦途。”
镜幺背对着解怀恩挥了挥手,紧接着听镜幺喊。
“陆峙渊,走了。”
“陆峙渊?”
解怀恩还未反应过来这是谁,只见树后走出一人,双剑负于身后,身形高挑,如出鞘的利剑孤傲挺拔。一袭白衣出尘,在朝阳下波光潋滟,异常贵气,头戴玉冠,发丝轻扬。想来,镜姑娘与此人同行,银钱方面当不会短缺,身负双剑,行走间隐有锐意,想来武功当是不弱。
解怀恩面向身着浅灰色道袍的镜幺,做辑到底,心中默念“愿姑娘此行坦途明亮,所思所愿皆如愿以偿。”
解怀恩其实早就知道,老先生祖孙两个,并非普通人。
那日春雨,他虽然倒地不起,但还尚有意识,朦胧间看到徒手生火的老先生,还有凭空变出东西的镜姑娘。起初,他以为是自己病糊涂了,但是第二天,他醒来的时打量了一圈发现无人,正以为是自己病到发昏,做梦了。
就见窗外突然出现一道灰扑扑的身影,须发皆白的老道士背对着他,从袖中掏出一枚铜镜,嘟囔着什么“懒死你得了,就几步路也不愿意走。”轻轻一抛,铜镜在空中变成了少女,他当时差点失声惊叫,但是身体太过病弱,一个激动晕了过去。昏倒前听那铜镜变成的少女好似打了个哈欠,浑不在意的说了句“好困!不想走路,太累了。”
他就想“妖精也爱睡懒觉啊!睡懒觉的妖精,还挺好玩。”
后来在老先生和镜姑娘的照料下,他渐渐好了起来,而他们祖孙二人也在村外不远处的小院里住下。一晃时光已经三年了,不过三年而已,身负大能的老先生怎么就去了呢?镜姑娘也离开了,她虽是妖精,却与普通豆蔻年华的女子并无两样,有时看着还不及普通女子。
这外面山水迢迢,行路艰险,她一弱女子又如何是好。但是看着远去的背影,遥遥看去,灰色身影掩映在白色身影之下,再观两人的相处方式,想来这是熟人,至少比这村中除了老先生外的人都熟。
解怀恩看着自己瘦弱的双手,又想到刚刚背着双剑的背影,迎着朝阳手腕翻转,这双手指节修长,除了握笔,握剑当也分外好看。
他也该出去了,妖的事他插不了手也帮不上忙,但是人的事他总不能也帮不上忙。世人多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总要在他可以插手的地方帮上忙,不然总觉得自己像个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