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庐寺一战,黑山军也俘获了好几百摩尼教众,所以对于这群人,徐毅并不陌生。
眼看着这几个摩尼教众在角落里暗自议论着什么,不一会儿后,便各自匆匆散去,他心中一动,戴好斗笠,便从墙头一跃而下。
“大郎,等等奴家!”
方百花一见徐毅出去了,立时也是跟上。
墙边几个路人没想到头上会有人跳下来,正要咒骂几句,一眼见徐毅如此高大的身影,还有斗笠下那双冰冷的双眼,哪里还敢说什么,纷纷闭上嘴,低头让开了身子。
而徐毅则是同方百花跟了其中一个为首的摩尼教众,钻进了这处瓦子厢坊中。
厢坊之地,不同于唐朝的坊市,将居民区和集市严格区分开来,这也是北宋商贸变革下的一个新的制度,即在真宗时期,因为许多坊空有坊名,街名,而彼此间并未设有围墙阻隔,致使管理难度极具上升,因而真宗下旨,干脆对多个坊市进行合并,设立厢一级进行管理。
每厢统管数个乃至数十个坊,还设置有厢典、书手、都所等人协助处理事务,这就很像是后世的街道和居委会的关系,而有了这样的制度后,每厢内的坊市之间便可随意往来,无形间的关联不知加强了多少。
如这处瓦子厢坊,多是来往行商的歇脚处,却也有城中居民居住,开了各式各样的店铺以作买卖,最是热闹不过。
像是有货药、卖卦、喝故衣的,也有探博、剃剪和卖纸画的,吃食的店也不曾少。
当然这地方最多的,还是勾栏瓦舍,达官贵人,名士风流,拉不下脸面的未必会来这里,可行商们没这些忌讳,歇息之时有处地方寻花问柳,看戏听曲,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徐毅跟着那摩尼教众在巷子里来回穿梭,才来到了一处名为花满楼的地方,就见那人在门口望了几眼,就有人出来接了他进去,不见了踪影。
“花满楼……”
徐毅看着这勾栏之地,却是并未莽撞前去,一则是此处他人生地不熟,倘若被人认出来,自是麻烦,二则虽然他对摩尼教在睦州城有何动作感兴趣,可毕竟此次前来,别的事情更为紧要。
相比这摩尼教准备做什么,他更想着尽快打探清楚睦州城的情况,并将乔大娘和云老先生安然无恙地救出来。
方百花见徐毅停下了脚,便看向那花满楼,禁不住道:“大郎可是在想要不要进去?”
方百花虽为女子,性子刚强,但也有柳莺莺那样的花魁认作妹妹,对青楼之地还是颇为了解的,见着徐毅犹豫,以为他是怕进了这青楼之地染上是非,心中禁不住觉得有趣。
北宋勾栏瓦舍等地,其实说白了,就是听歌曲看跳舞表演杂技的地方,只是为着吸引目光,娱乐百姓,其中唱歌跳舞者多以女子为主,又时常还有半裸香艳的春景可看,因此所来者基本都是男人。
如此之下,勾栏瓦舍也就和娼馆联系紧密起来,许多勾栏之地与娼馆私底下其实就是一个主家,只要客人在听曲看戏时相中了哪位漂亮女子,便可带去一夜风流。
此等妙事,据说连当今官家都对此欲罢不能,时常私自出宫,与一唤作李师师的青楼歌姬来往,于是民间对此事自然更为趋之若鹜,一座城是否繁盛,甚至有时候看此城中勾栏瓦舍之地数量便可知晓了。
“大郎也是堂堂男子汉,如何一青楼之地如此畏缩不前?莫不是视我等女子如洪荒猛兽?”
方百花用肩膀拱了下徐毅,低声调侃道,凤眼中透露出几分逗弄之色。
徐毅看去,只摇头回道:“方大娘子,某家连你也不怕,又岂会怕几个青楼女子?只是思虑此地情况不清,又兼龙蛇混杂,怕遇到事也不好施展开。”
方百花听得徐毅回答,只觉有趣,她看看自己今日女扮男装的劲衣,心念一动下,反倒自己主动拉住了他的手,往那花满楼中带去。
“无妨,无妨,大郎,奴家带你去,便有小娘子要招惹大郎,都由奴家挡下便是!”
说罢,方百花便拉扯着徐毅直来到那花满楼前。
那门口有青衣小厮在接客,见着高大威猛的徐毅前来,身边还跟着位英姿飒爽的帅男子,便晓得是有金主上门了,立时便走近来招呼道:“哎哟!两位贵客可是第一次来花满楼?俺们这里什么样的曲儿可都有!鼓子词、小说、讲史、诸宫调、杂剧、艳曲……贵客只要说得出来,俺们都能叫上姑娘们给你们唱一唱!”
徐毅也没料到方百花会拉自己上这勾栏之地,听着这青衣小厮介绍,他脸上露出了几分茫然。
“好啊!你说你们这里什么都有,那好,且唤你们楼中最漂亮的姑娘来,至于看戏还是听曲,我和哥哥只见了那姑娘再说!”
方百花听着,却是一挥手很是大气地说道,“对了,我和哥哥要一个私密点的厢房,可莫要让旁人打扰了我俩!”
说着,方百花从怀里掏出一枚碎银子来,就丢到了那青衣小厮的怀里。
青衣小厮听着方百花此言,立时便知晓这是为行家,手一回将那银子手进袖子里,笑眯眯地点头道:“是,小人记下了!两位贵客,这边请。”
徐毅自无心在这什么听曲看戏上,想到方百花要了一处私密厢房,心中一动,冲那青衣小厮道:“前面有个穿蓝衣的被你们的人接进去了,我看你也未曾接待他,可是有什么缘由么?”
这青衣小厮在门口接客,练得是一双火眼金睛,对过往来客自然都很熟悉,一听徐毅说起,便想到了,笑道:“贵客有所不知,那人的主子是我们花满楼的常客,因而小人也就不做接待了。”
徐毅点点头,目光瞥向身边的方百花,方百花立时会意,又是一锭银子丢了过去。
“你说的那常客听上去也像是个有身份的,正好,我们的厢房就要在他们旁边,可有问题?”
青衣小厮拿住了那银子,脸上却露出了几分犹豫之色,只是没等他说什么,就对上了一道冷冽的目光,还有余光下瞥见的一抹寒光。
哎哟!这两位贵客还是个不好惹的主!
青衣小厮暗道了一句,只得赔笑着回到:“小人记下了,这就去问问,倘若有空房在,就给二位安排上。”
“还问什么!定有空房在!直接带路!”
方百花却不由分说就上前按住了这小厮,低声道,“都收了我那银锭,还想与我耍奸计?”
青衣小厮可不是什么习武之人,哪里拗得过方百花,只能一边点头,一边带着徐毅和她一同上了二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