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水

最后韩会君还是没有杀云安。

在他看来,云安是不是高昌人根本就不重要,哪怕杀了他,也不过是让他们这队百骑的战利品中多出一只年轻稚嫩的耳朵罢了。

反倒是云安说的万里之外的欧罗巴,让他很感兴趣。

虽然他的官职是西伊州司马,主管的只是军事,可正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都想更上一层楼,韩会君也不例外。

纵观朝中名将,那一位不是文武双全,治军打仗的马上功夫强,治理地方的能力更是不差。

大唐初立,即重军功。

北定突厥时他没能赶上,听到朝廷要建立西伊州时,他便是第一个响应号召,主动要求来的西域。

韩会君的出身虽不是什么名满天下的五姓七望,却也是在江南一带颇有名望的士族。

谁都想升官发财,韩会君也不例外。

江南韩氏虽也算是个大家族了,可终究还是远离了长安这个政治中心,几百号族人的韩氏,也就出了他父亲一个常州刺史。

除此之外,他这一辈当中,官职最高的,也就是他这个从六品下,刚建立的西伊州司马。

西伊州作为通往西域的必经之路,人口却并不算多,如今也只能称个下州。

要是云安真如他所说的一般,是从遥远的西方而来,应该知晓些许这一路上的风土人情什么的吧?

或许能靠他,让伊州的商业更上一层楼也说不好。

韩会君走了,带着他那一队百骑,什么也没留下,除了一堆耳朵,什么也没带走。

这也算是韩会君留给云安的一个考验,既然云安说他跟师尊能从万里之外的欧罗巴走回来,想必走回百里之外的伊州,对他而言应该很容易吧。

看着韩会君等人呼啸着离去,脱离了死亡危机的云安这才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不过很快,鼻尖传来的血腥味让云安又从地上爬了起来。

韩会君是走了,也许也不会回来了,可高昌国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过来。

毕竟死的这十几个人,是高昌国的士兵。

从韩会君等人连战场都没有打扫就离去来看,高昌国的人应该离这并不算远。

到时候要是被人堵在这战场上,云安可不敢保证,高昌国的人能像韩会君一般,放自己离开。

捡起了面前那被韩会君一刀劈成了两半的高昌士兵的弯刀,云安小心翼翼的朝着不远处的高昌国士兵尸体摸去。

从韩会君口中得知,这里距离伊州有上百里之远,云安可不认为自己不需要任何东西,就能赶过去。

这可是比全程马拉松还要远的距离,就连专业运动员都需要补给才能到达,就更别提他这普通人了。

不对,像云安这种爬个三楼都喘气的,应该称之为残废!

第一次见到如此多死人的云安,强忍着心中的恶心,在一堆残肢断臂当中掏出了两个装满了水的水袋。

最后还是没能忍住的云安,捡起了一柄长枪,当做拐杖逃离了这人间炼狱。

刚跑出战场范围,远离了尸体,闻不到血腥味后的云安,只觉喉间一阵涌动,酒味混杂着酸味喷涌而出,如同一道水柱一般。

右手抓着长枪,左手撑着膝盖,云安躬身许久,在感觉到胆汁都吐出来了之后,那股恶心劲才缓了过去。

打开水袋漱了漱口,又咕嘟咕嘟灌了一肚子水的云安,这才发现,自己的脚下竟是沙地。

抬头望了一圈,除了他逃出来的那一片小绿洲,放眼望去,满是黄沙。

每天趁着天色尚早,气温还不算高,云安顺着韩会君所指的方向一连走了三天。

多亏了云安闲来无事时喜欢看看贝爷或者挨饿德等人的打野视频,多少学了些许的野外生存技能。

只是,云安所知的仅仅只是些皮毛。

要他真抓条蛇或者蜥蜴当辣条,蜘蛛什么的当零嘴,他还是下不去这个口。

好在出发时拿了两个水袋,才让云安不至于渴死在路上。

一个人不吃东西,可能还可以撑个把星期,但是不喝水,恐怕撑不过三天。

就更说云安还是在沙漠中求生了。

经过云安的亲身实验,在沙漠中,半天不喝水,就撑不住了。

都说水是万物之源,就连形容女人,都用是水做的来形容。

此时的他无比的渴望水。

如果现在有人问他,他可以肯定的回答,那怕是当初跟女朋友开房时,他都没这么渴望过水。

用尽了最后的一丝力气,云安找了一处阴凉的地方躺下,不甘心的从腰间取下水袋,使出了吃奶的劲使劲吮吸着。

然而这都是无用之功,水袋中的水早在昨天晚上,就已经被云安给喝了个干净。

尝试了数次之后,云安只能是认命的躺在地上,心中怒骂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当中,云安感觉到嘴唇触碰到一阵凉意,下意识的伸出了舌头舔了一下。

那伴随着舌头收回而进入口腔的凉意,如同甘露般滋润着云安已经开裂的嘴唇。

还没来得及睁眼的云安伸手一抓,将身前的水袋放入嘴中,如同饿极了的婴儿般吸吮着。

许久之后,喝满足了的云安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却是没被吓的当场就将刚喝进肚的水又给尿出来。

在他的身前,站着几个穿着异族服饰,身高如塔,满脸横肉,腰间别着一把弯刀,凶神恶煞的壮汉。

见到云安醒了,那几名壮汉就如同是见到了好玩的玩具的小孩一般,纷纷围了过来。

几人嘴中嘟囔着云安听不懂的语言,即使是瞎子,云安也能听出来,眼前的这伙人,不是汉人。

越来越近的几人让云安不由心想,自己这是刚出险境,又入狼窝了。

要不是他使劲的夹紧了双腿,强忍着不让自己哆嗦,只怕是早就吓尿了。

“扎格布!”

一声稚嫩的声音传来,那围在云安身边指指点点,嬉戏打闹的壮汉们纷纷回头,望向了开口之人。

当看清了来人之后,一众壮汉们纷纷躬身行礼,随即如同受惊的飞鸟一般,四散而逃,只留下了那个叫做扎格布的汉子。

“扎格布,这位公子可是贵人,怎可惊扰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