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磁力球行驶在高空中的钢架大道上。迷乱的街景飞快地掠过两侧透明舱门。
远离繁华的市中心，去往城市效区。
商铺的炫彩门面减少了，居民楼不太规整的一排排窗户中，散发出温暖的橘黄光芒。
烟火气取代了灯红酒绿，晚风吹来家常菜的油烟。
磁力球最后抵达了一幢楼房，它位于城市北部，算是小型建筑，只有300层，占地4万平米，高1200米。
钢架大道斜着穿过它，构成通道状的楼中广场，位于100层的高度。
路两边有三层民居，底层是各种商贩店铺。此时，一部分商店已经关门歇业了。
沐阳与正辉从磁力球上下来，轻车熟路地走向一处门面，招牌上写着“玲玲五金店”。
一进门就能闻到，合成橡胶的坚涩气味。
店铺里十分拥挤，货架挤占了绝大部分空间，只预留了一条狭窄通道以供行走。
各种乱七八糟的劳动工具，生活用品，以及简易小型家电，层叠累摞在货架上。
收银台后方，一个女人躺在电子椅上休息。
她身高两米，留着一头破碎蓝色短发，头上戴着金属骷髅发饰，面容完美无缺，额头上有一排条形码。身穿黑色紧身衣，外套胶皮夹克与胶皮短裤，上面挂着一个个银色圆环。圆环之间穿着一条条银色锁链，手指上戴满了金属戒指；在项圈，手环，腿环上，还有着一排排金属扣。
这一整套，都是一种传统服饰。
沐阳扑了上去抱住她：“老妈，我们回来了！”
这就是沐阳的老妈，名字叫玲玲。不过她不是人类，是机械仿生人。
沐阳曾听说，老妈原来在富贵家庭作为女仆工作，许多年后为自己赎得自由。
正辉在劳工市场上与玲玲相识，一起生活，娶了她作为妻子。之后给她装载了昂贵的生化子宫配件，子宫里再移植一颗卵子，她就能像人类女性一样，怀孕并且生下沐阳了。
玲玲抱着怀里的儿子，语气有些埋汰：“我收到你职业认证失败的消息了，你歌手职业的适应性本来就不高，还花那么多冤枉钱去学习，完全不值当。”
正辉也走了进来，顺手整理了一下货架上的商品，然后接话：“孩子想学就让他学呗，我又不是供不起。”
玲玲抚摸着儿子的后背，教训道：“学也该学点有用的东西！照我说呀，沐阳就应该把生活家务技能学好，以后找个富裕的女人做老婆，每天在家做家务，照顾孩子，不要总想着那些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沐阳无奈万分：“老妈，结婚都讲究门当户对，我才不要找有钱老婆受气，而且人家也不一定看得上我呀。”
玲玲双眼闪着实质的绿光：“你还小，不懂事，傍富婆才是未来呀。我家儿子长得这么好看，喜欢你的人多了去了。我们仿生人有一些专用的隐秘网络渠道，用来交流各种信息。我一直在上面关注适合你的对象，统计出了3476个。我把你的照片和视频发送过去，想跟你见面的就有572个，改天带你去见一见。”
沐阳都有些被吓着了，他把头抬起来，盯着母亲的脸，喊道：“老妈，你在说什么呢！？”
玲玲瞳孔里的电子元件聚焦：“不喜欢陌生人也没关系，你不是经常找附近的明哲小姐玩儿吗？我看她就很不错，你以后记得多找她玩儿，说不定就能凑成一对儿，最后结婚。”
正辉抱着双臂，评价道：“明哲小姐的年龄太大了，一点儿也不合适。”
玲玲撅起了嘴角的仿生皮肤：“大点儿好啊，懂得照顾人。我的生产日期比正辉你的出生日期都早了157年，不是没什么问题吗？而且明哲小姐虽然没说过，我看她最低也是个C级职业者，沐阳要是跟她结了婚，一辈子就不用愁了。”
沐阳相当傻眼：“这都哪跟哪儿啊？完全不是一回事，明哲阿姨只是给我们这些附近街道的孩子发糖果吃。”
玲玲伸出冰凉的双手，抱住儿子的脸：“这有什么不行的？我估计她的职业就是研究者，这种人呆呆傻傻的，最好搞定了。研究者一般都窝在哪个实验室里不出来，像这种碰巧暂住在我们家附近的，那可太稀罕了！这是个大好机会，你不能错过呀，孩子！”
沐阳瘪了瘪嘴：“老妈，你别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了，自身有个踏实稳定的工作才是最重要的。”
机械仿生人就是这样，情感表达能力有所欠缺，不太会说安慰人的话语。而且思考模式以结果为导向，注重实际利益，非常保守，缺乏梦想与激情。
沐阳和正辉都非常熟悉玲玲的性格，知道这些话是玲玲关爱家人的方式，他们也爱着这个机械仿生人。
一家三口收拾店铺，关门打烊，回到五金店后门的住宅里。
今天遭遇的灵界侵蚀现象太过离奇，沐阳在客厅仔细地跟老爸老妈说了当时的情况。
歌手职业昂贵的培训费用就这么打水漂了，这让玲玲很是不满，想着去申诉一次试试看。
正辉倒是对修明法官所说的话很感兴趣，打算明天就带沐阳去资质档案馆检测一下。
—————
沐阳回到自己的房间。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可以说，未来的命运都偏转了。
心脏狂跳了一天，现在还有种虚脱感，脑袋空空荡荡的。
老妈说要傍富婆，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师父曾经提点过无数次，靠着好脸皮吃饭是没有未来的。他是老牌歌手，话说得有分量。
未来该怎么办？
沐阳清楚自己的情况。智力和体力在同龄人中没有优势，很难在工厂、公司、医院等职场挣得一席之地。
唉——但愿修明法官的话是对的，以后能有新的出路。
烦恼归烦恼，游戏该玩还是得玩。
沉浸到熟悉的世界里，就多了一种力量，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让人迷恋，许多痛苦都烟消云散。
沐阳摸黑躺到小沙发上，戴上虚拟世界头盔，意识进入个人大厅——数字电子空间。
令人眼花缭乱的广告弹了出来，一件件商品栩栩如生，与现实一般无二。看了几眼搔首弄姿的内衣模特，将其挥开。
沐阳回到自己征战主宰的世界里，设置1000个休闲难度的AI敌人。
杀！
杀杀！
杀杀杀！
……
呼，心头畅快多了。
肝完了日常活动，再下个以前没玩过的新游戏，主题就是消灭各种灵体。
缥缈白雾构成的鬼怪在小巷里游荡，英勇的游戏主角大杀四方。
玩得正爽快。
“嘀！”弹出了一道电子机械音，虚拟游戏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唉！又到时间了吗？
非正式职业者，玩电子游戏的时长不能超过一小时。以此防止部分居民过于沉迷，荒废人生。
这是一个古老的传统。
沐阳摘下虚拟头盔。
黑暗如潮水般泛涌上来，只有熟悉的气息令人安心，少年伸手揉一揉酸胀的太阳穴。
这个私人房间不大，边长3米，楼层高度是3米8，被金属板分隔成上下两层。
上层是卧室兼书房，摆着床铺和课桌。下层是游戏室兼仓库，摆放着一台虚拟世界主机和一个小沙发，其他装衣服和玩具的箱子堆在角落。
这就是沐阳住了100年的小世界——其中93年的歌手学徒生活，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
唉！果然还是难以释怀。
这份远古记忆，能补偿我失去的人生吗？
沐阳再度翻阅脑海里多出来的知识，仔细审视一番修行法门。
……
之前在梦中还没感觉，如今随便看了一会儿，这远古炼气法当真是模棱两可。
全是一些对仗的诗句，加在一起凑不够一万字，而且一句明白话都没有。
看来远古时代的人东拼西凑，试出来一些经验方法，他们也说不清科学原理。
再看看炼功后的效果。
练至大成，内力可以举起千斤巨石。
千斤？是指500千克吗？
嗯～不如人体改造。
修行圆满，法术可以掌催火焰电光。
看起来能量规模不大，在一万焦耳以内。
唉！不如异能枪炮。
怪不得种族危亡时，远古灵体那小老头连战场都不敢去，怕被乱枪打死。
他这样的炼气士，在远古时代倒是有相关影视作品。一位叫作“林正英”的演员，呈现出了许多这样的角色。
总的来说，炼气士比普通人强，但强得有限。
等到他们的实力锻炼至一定限度，就能进行“飞升”这项步骤，成为“仙人”。
沐阳不清楚到底有没有所谓的仙人。
从远古灵体的实际经历来看，种族危亡时并没有强大存在现身拯救世人，最后是普通人团结一心、克服万难，才开创了新的历史。
仙人的说法不是很靠谱。
有些微妙啊！练气士的职业技术，看起来并不实用。
只有等明天的检测结果出来，一切疑问才能水落石出。
再从远古记忆里找点其他有意思的瞧瞧。
阳光穿透古树枝叶，在幽暗林间投下光柱，把老虎的皮毛照得油亮；
溪流垂落成瀑布坠落深潭，溅起雪白的水花，一只小鹿踩在青石上饮水……
白日有青天流云，夜晚有星河流转，那天上的圆盘子，难道是传说中的月亮？
真实的世界，远胜过虚拟游戏。
沐阳结束回忆，简单收拾一下，顺着小扶梯上到卧室。
看一眼床头时钟。
6月1日，21点45分。
他躺在床上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