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河神渡

几番尝试，竟是无功而返，几人眼神不断低落，院间只剩下这零零碎碎的丹炉冒出噼里啪啦的火焰声。

一道稀碎脚步声踏过门槛，那行色匆匆的青袍道童来到堂前，对着高药师说道：

“仙师，县令召集大家前去乌鸦渡，说今日便是最后的期限。”

乌鸦渡？

徐长寿等人面面相觑，倒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高药师脸色涨红，猛然伸出左手拍下，台前茶杯被顷刻间被震裂的四分五裂。

“朝廷不公，朝廷不公啊！”

“这是逼死我等！”

高药师的声音响彻院间上下，犹如巨兽怒吼，古钟敲响在耳边。

徐长寿面目疑惑，不明白这炼丹师的反应：“仙师，这乌鸦渡所为何事，竟然惹得你这么生气？”

高药师脸色痛苦，双眉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滋味。

那老人脸色也是重重一叹息，给徐长寿讲起来龙去脉。

“恩公有所不知，自当朝开元以来，那朝廷每年的丹税便是连年增加，说是炼丹师地位过高，家财万贯，特此征税补贴大乾百姓。”

“可这几十年，朝廷征的丹税，哪里进过国库，那都是司礼监亲自收走的，至于去了哪里，这百姓也不敢问呐。”

“这乌鸦渡，乃是渔阳郡所有炼丹师都要去巫陵江参加的河神祭祀，此次炼丹一定要缴纳足够的丹药，否则便是违抗圣旨。”

“轻则入狱，重则丟了性命呀。”

徐长寿不解再问：“这……高仙师这种情况，都不能避免丹税？”

“唉，哪能呀，这几年司礼监像疯了一样，拼命收集丹药送往京城，那城东李氏便是缴纳税额不够，落得满门抄斩，家产全部充公的下场！”

这朝廷每年的丹税竟是如此苛刻，这种做法岂不是涸泽而渔，釜底抽薪的行为？

柳不粘听言也是大怒：“这朝廷这种做法，岂不是要灭了大乾数十年来的炼丹根基？这群死太监难道真的疯了？”

“皇上为什么要允许他们这样胡来啊？”

他深深的不解。

徐长寿看了一眼裕王，发现他脸色苦涩的点点头。

这意味着老人说的话是真的，司礼监这几年竟然真的在疯狂收集丹药，甚至不惜要杀死大乾数十年辛辛苦苦培养的炼丹师。

不惜毁了大乾的武道根基。

山西连年大灾，鬼域不断蔓延，百姓几乎已经民不聊生，到了这个地步，朝廷竟然还允许这群宦官疯狂收集丹药，屠戮百姓。

这大乾，为何在开元之后，变成这般模样。

徐长寿不懂，他自幼在淮阴县城勉强度日，从不想到，这大乾如今已经变成这般模样。

裕王双眼含泪，苦苦哀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在登基大典上看到了神仙。

他以前，绝对不是这样的。”

柳不粘向来见不得这世间的不公，正义凛然道：“既然如此，还给那群死太监纳个屁的税啊，干脆跟我们几个流浪天涯，斩妖除魔算了！”

“走了，都跟我走。”

“不侍候那群死太监了。”

院间道童听到仙师要逃，霎那间通通脸色紧张，目光充满恐惧。

仙师一旦逃离，那律法便要连坐他们所有人。

高药师脸上青筋暴起，怒声道：“也罢，也罢！我一个废人也无需再逃了。”

“大不了便是一死！”

“我今天就去参加河神祭祀，去北上，去京城亲自见一下圣上，问问他，为何要致我们于死地！”

“我不服！”

那声音洪亮无比，伴随着深深的愤怒。

知道丹税的苛刻，柳不粘刚想拉起高药师离开，却没想到听到北上一词，他手里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徐长寿眼前一亮，连忙开声问道。

“高仙师，河神祭祀竟是要北上，要去京城？”

裕王咽了咽口水，也是满脸紧张眼巴巴看了过来。

高药师看到几人脸上急切的问候，面色疑惑道：“这丹税每年都是经过运河运往京城，当然要北上的。”

“莫非，徐公子也是要北上？”

裕王等人深深一呼吸。

徐长寿脸色激动，又是忍不住咳嗽起来，随后才回答道：

“高仙师说的不错，我们此行的目得地便是京城。”

高药师这才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也好，那我便把你们带上吧，或许在船上，你们能有什么机遇，万一能被其他炼丹师看中，赏赐护脉丹也说不定。”

当然，高药师说到此话自然是抱着臆想的，只当是安慰几人了。

这河神每年要交的丹税沉重无比，炼丹师已经不堪重负，谁能这么大方会赏赐一个陌生人。

徐长寿等人却是不管，若是自己能坚持住到达京城，裕王一旦登基，那天底下的丹药随便取用，伤势便可迎刃而解。

至于如何拖延伤势，他已经想到了办法。

既能北上，还能河神祭祀上找到保脉丹也说不定。

此行，他们必然要去了。

稍作准备，徐长寿等人便收拾东西，跟随高药师前往乌鸦渡口。

乌鸦渡口，乃是裕阳郡北上唯一的一条水路，其来源能追溯到大乾开国功臣，乌鸦法师的故事。

传说这位道家高人，在前朝末年行走天下，卜卦窥探天下气运。最终找到大乾开国皇帝，两人一路历经磨难，携手推翻了前朝的暴政。

大乾开国后，这位道法高深的乌鸦法师便销声匿迹，行踪成迷，开国皇帝为了纪念这位生死好友，便将其相遇的渔阳渡口改名为乌鸦渡。

数十年修建，乌鸦渡口已经成为天下最为鼎盛的渡口。

高大白石数十丈建设的牌坊，上面有着开国皇帝亲笔提名的碑文，底下铺满青砖石块，每一块都是大乾官窑所制。

原本由竹排搭建的渡口桥头，变成了百年梨花木，两侧香案连绵不绝，香火袅袅。

渡口旁边，坐落有一楼船，其身数百丈，巍然直立水面之上。

船头雕刻着大乾开国圣兽玄武，由道家亲自镌刻的金色浩然法文散发着镇压天下的气势。

船尾则悬挂着一面巨大的绸缎帆幔，上面绣着精美的图案，细腻的画工勾勒出花鸟鱼虫，栩栩如生。

远远望去，仿佛一个俯视天下的巨物。

大乾的百姓离炼丹太过遥远，只知道今日乃是渔阳郡最为盛大的河神祭祀，这寒冬腊月的，也赶到了河边看热闹。

加上从北方逃窜到这里的流民，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经汇集于一年一度的乌鸦渡口。

未到岸边，便听得一声刺耳的尖叫声，那是属于司礼监的怒斥。

“今年未到乌鸦渡的炼丹师，满门抄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