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人皮纸的求生欲

灵种空间。

恢弘庙宇前的神道两侧矗立着高大的木雕，木雕前垂挂着半透明的纱幕，将那金刚或者恶鬼的立像变得朦朦胧胧。

神像身上缠绕着编纸的白绳，是岛国所谓的“幡幢”，既有神圣的意思也有封印的意味，毕竟这一族信仰之物总是奇奇怪怪，介乎于鬼神之间。

明艳的阳光下，鬼神像巨大的面孔低头俯瞰着踏入这里的人，赫赫生威。

周围还摆放着各种祭祀用的器皿，木质的肩辇上摆放着神龛，神龛中端坐着不知名的古神，肩辇上缠满紫藤花，藤条粗壮，仿佛龙拱卫着神的御座。

空气中弥漫着紫色花卉的芬芳，清静淡雅。

在诸神的目光下相逢，四面八方尽是祭祀器皿，也难怪祢豆子会这样惊讶与好奇。

切断她与灵种空间的联系后，如今身居气运的少女已经返回了属于她的世界，重新等待召唤。

杨健则站在这里，静静感受了一会儿体内厉鬼规则的持续转变，就灵种反馈的进度条来看，只要条件达成，再过几天他就能真正进入那个世界了。

而这期间，他还有些事情需要做，心念一动，少年在一种落下云端般的感觉中退出了灵种空间。

酒店内。

杨健缓缓睁开眼睛，察觉到了裤子里的一丝异动，他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暗褐色的人皮纸。

这张人皮纸仿佛狰狞活物，刚刚已经蠕动着从口袋里探出一角了，似乎是想要逃跑，被少年抓在手里后浮现出一行行血色文字：

“我叫杨间，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死了......不对，你有杨间的身体，有杨间的记忆，却没有继承他的道路。”

“你是谁？”

“你是谁？！”

“你是谁！！”

......

面对这略带癫狂的血色质问，杨健自然不会自曝穿越者的身份，他看着手头这张人皮纸，想要将它传送到地心深处，永远让它消失。

毕竟原身最后走向AI般的天道存在，与这只能够通晓未来的鬼有很大关系。

也就在这时候，人皮纸上大大小小遍布的“你是谁”三个字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行全新的信息：

“我叫杨间，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死了，七中敲门鬼事件结束后，我通过身上离奇出现的灵异能力，结合报纸鬼初步驾驭了鬼橱，大大延缓了自身厉鬼复苏的时间。”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我身上属于人的情感依旧在朝着深渊滑坡，伴随着我越来越深入挖掘厉鬼的力量，我越来越像是一只鬼了。”

“更可怕的是，我身上未知的特质对厉鬼具备很强的吸引力，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遇上恐怖的厉鬼，这让我意识到，我必须留下手中的人皮纸，它能够提示我危险的到来！”

很快所有字迹都再次消失了，只剩下两个字：留下，留下。

两个字不断重复，弯弯曲曲，没有章法，大小不一，布满了整张人皮。

“求生欲还挺强......”杨健嘴角微微上扬，冷笑道：“既然你不想被我直接埋掉，就展示价值吧，可以提示我危险的到来？说说看，我接下来会遇到什么危险？如果信息真的有用，我会考虑留着你。”

根据原本命运轨迹里人皮纸的特性，它给的信息虽然有致命的陷阱，但确实都是真实的。

所以杨健想看看他接下来会遇到什么危险。

至少先白嫖一波信息。

“七中鬼敲门事件内，我和几个同学在内的八人并不是唯一从老人鬼域里离开的存在，从周正肚子里孵化出的鬼婴也跟着逃出来了。”

“他在迅速成长，未来的鬼婴会成长到一个很恐怖的程度，并且对我出手。为了我以后的安全，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现在，鬼婴还弱小的时候将它直接关押。”

“另外，御鬼者总部存在上一个时代留下的老人，他叫秦老，能够预测未来，他已经注意到了我未知原因下模糊、变化，不断浑浊的未来......”

“不久之后，御鬼者总部会派遣一个名叫赵开明的治安员前来，他身上的愿望鬼极为诡异，盯上了我身体里的鬼眼、鬼橱，异常渴望获得这两块拼图，对我的威胁很大，很大......”

人皮纸上不断有血色文字浮现，鬼婴、秦老、赵开明、愿望鬼这些存在的名字挨个浮现，透露出了一部分关键信息，但又不把话说完。

说一半藏一半，以展示自己的用途。

而就杨健记忆中先知先觉的部分来看，人皮纸透露出的这部分信息应该是真的。

原身日后都会遇到。

只是因为他的乱入与搅局，很多事情的发展大概都已经生出了变化，不会按照原有的命运轨迹继续发生。

至少本该先与愿望鬼相互纠缠，然后被原身驾驭的鬼橱，已经提前被杨健以“权柄·愚弄”拿下了。

“先展开说说赵开明吧，他什么情况？”杨健看着手上的人皮纸，淡淡问道。

未来的饿死鬼虽然厉害，但只要拿到【棺材钉】以他现在的能力一击必杀还是能做到的。

秦老作为人类阵营的一员，就算发现他的“未来”脱离了原有的轨道，第一反应也不会是直接灭杀，大概率会选择先在暗中观察，暂时不会是威胁。

最要注意的反而是赵开明。

他身上的【愿望鬼】也堪称是前期最为恐怖的厉鬼之一，具备杨健目前还未曾拥有的【重启】能力。

人皮纸上血色蠕动交织成一行文字，明明无声无息，但映入少年眼底的时候，却仿佛有厉鬼趴在他肩头喁喁私语：“注意周正留下的手机，马上就会有电话打来......”

电话？杨健神色微动。

下一刻，卫星定位手机真的响了。

“喂？”他接通了电话。

“杨间，开门，我在你门外。”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冷漠。

杨健微微皱眉：“你谁啊？”

“大昌市新的负责人，赵开明。”话音刚落，电话挂断，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周正死了才几天，这个赵开明来得好快，似乎比原有轨迹里来得还要快！

并且作为御鬼者，赵开明来了，意味着愿望鬼也到了！

杨健眉心皮肉翻滚着裂开，钻出一只鬼眼，咕噜噜滚动着看向大门，猩红的视线所过之处，墙壁、木门都仿佛虚设。

门外的一名年轻男人，以及这个男人身畔某个近乎透明的身影统统清晰地倒映在了他的眼底。

原本单单一只鬼眼是看不到愿望鬼的，至少需要几只鬼眼叠加打开鬼域，但加上鬼橱的灵异就不一样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凭着厉鬼与厉鬼之间的感应，愿望鬼也注意到了杨健，它那双空洞、麻木的眼眸看过来，视线与鬼眼在半空中交互了几秒，又不着痕迹地扫了人皮纸一下，然后沉寂下来，没有轻举妄动。

杨健轻笑一声，反手将人皮纸塞入口袋，上前打开了房门。

一位穿着一双深黑色鳄鱼皮鞋子，年轻又有些阴冷的年轻男子手里握着卫星定位手机站在门外，看了一眼开门的少年，淡淡道：“你就是杨间？大昌市的临时工？我叫赵开明，严格来说是你的上司。”

临时工？我还哪都通呢！杨健摇了摇头：“我还没有加入总部。”

“我知道，这不是招揽而是征调，是命令。作为大昌市新任负责人，我有这个权力，收拾收拾和我走吧。”

赵开明吩咐道：“你现在跟着我，好好干，接下来我走之后大昌市负责人的位置就是你的，一个城市负责人的权力有多大，你很快就会见到。相信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如果我拒绝呢？”杨健道。

他觉得赵开明的脑袋实在不怎么灵光，或者说被厉鬼影响得太厉害了，叠了降智光环。

上来就干巴巴画一个大饼，想让人用命为他冲锋陷阵，傻叉才会上当。

“你确定要拒绝我？”

赵开明脸色骤冷，想要发作，抬手给这个十九岁的小屁孩一巴掌，教教他社会的险恶。

但他的手只是动了动，并没有抬起来。

这并非赵开明改主意了，而是他忽然发现自己所驾驭的，那只看不见的恐怖厉鬼居然在忌惮眼前这个高中生！

这很不可思议。

“你可以再好好考虑一下，想清楚了来找我，杨间，祝你好运。”

沉默了几秒钟后，赵开明转身，漆黑的鳄鱼皮鞋踩着酒店酒红色的厚实地毯，一步步离去。

杨健目送着他离开，直到这位大昌市新任御鬼者那双深黑色的鞋彻底消失在拐角，他才重新退回房间关上门，拿出口袋里的人皮纸。

暗褐色的纸张上血色浮动：“我叫杨间，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死了......愿望鬼已经盯上了我。”

都说人皮纸只说实话，杨间也没能逃掉最终死亡，但我不是杨间，我姓杨名健，健康的健，愿望鬼敢来老子就收了它......杨健扫了一眼人皮纸上的信息，将它重新装入口袋。

目前来看，这张皮皮纸拿在手里确实比丢掉好。

刚刚愿望鬼没有出手，一部分原因就是在忌惮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