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萱草花

又一次的离家,今年也不知道忙什,大半年没回来探家。回来的前一天我大醉了一场,半夜2点多打给妈妈的视频电话哭着说想家,我妈说想家就回来,视频里具体聊了什么不知道,通话时长2个小时,我醉的一塌糊涂,记不清,只记得想家。第二天我就订了票,回来呆了这十天。出门在外打拼的人,估计都会跟我一样感觉,接我回家可以,就别送了。所以每次都是我自己打车走,我看不得回头的泪光,我到机场给妈打电话,我妈说你爸说心里不是滋味,我心里也空落落,你要照顾好自己啊,不要强求什么东西,说完,电话那边声音开始颤抖,我说好了,挂了。然后自己在机场拖着行李边走边哭成狗。

我今年28岁,上初中时我是个叛逆的女孩子...没少惹事,班主任又是我妈同学,我妈经常被叫去学校,后来尴尬到同学聚会都不去了。本来学习成绩不错,后来不学了,走艺术生,还好文化课也不算太差,总成绩高中两所学校录取,一所第12名,一所第一名。老师说宁当鸡头不当凤尾,我就去当“鸡头”去了。到了高中,因为分数高得到重视,开学就被选上当整个学校的播音主持负责人。我这人脉圈子一下就开了,出名啊,在整个学校都出名,每天都有人送吃的,早上来上课桌子上都是一堆吃的,还有表白信啊,想想那时候真香,哈哈。毕业时候发现书是干干净净,有的连名字都没签。白瞎了。

我妈这人,从我记事起就是省吃俭用,小时候觉得我妈实在抠,后来听她说起,生完我弟两个月就去摆摊子卖衣服,是没办法,那时候是生存,是我第一次认知到“活着”。我爸这人年轻时各种创业,然后各种失败,爱喝酒,几度抑郁,我妈挑起养一家子的担子,她一个柔柔弱弱的妇女。我爷爷2004年去世,家里车也是同年被偷,同年我爸贷款给爷爷换肾治病,换完活了3个月于中秋节那天去世,我爸一蹶不振,喝酒,在此不多说,2006年我弟出生,家里条件是我妈买颗白菜都会被人骂,因为坏叶子多,她一直掰,怕重一点都要钱的呀。记忆里,小时候经常吃白豆腐,今天炒豆腐,明天拌豆腐。我弟吃旺仔小馒头,几个就是一顿饭。我有时候嘴馋一偷吃就是抓一把塞嘴里,还会偷吃他的奶粉,一勺一勺往嘴里倒,后来会赚钱了我给弟买零食,都会买很多,他说不要买旺仔小馒头了,要吃吐了,大概是对我弟小时候的愧疚感,想把最好的给他。我妈没什么奶水,我弟喝米糊,吃些软软东西,奶粉也喝的不好,小时候我还总欺负他,嫌他的出现抢我的吃的,抢我的爸妈,小时候经常被我欺负,所以现在总觉得欠他的,总想努力给他最好的。他很乖的,也很懂事,从小到现在没给我们丢脸,也没惹什么麻烦,成绩越来越好,现在班里第一,是的,他成为了我们的骄傲。

小时候的生活环境不是我们能选择的,小时候估计都会抱怨,抱怨为什么我们没有生在特别富裕的环境,为什么没有某某同学家那么有钱。殊不知,再差的环境也好,再没本事的父母也好,他们已经把最好的,给了我们。我妈一辈子不容易的,我爸脾气不好,总是跟我妈吵架,小时候我经常被他酒醉回来吵醒。我不恨他呀,他是我爸。我看过无数次我妈偷偷掉眼泪,听过她跟我说着话,就流泪。我后来懂了她的不容易,懂了她的委屈。

小时候记忆里,我妈皮肤黝黑,脸上有晒斑,在离我上小学不远的地方摆摊子,卖些内衣内裤类,我每天中午放学就去我妈摊位吃饭,记得那时超爱一家包子铺,我爱吃肉的,我妈爱吃素的,因为素的便宜一块钱,我爱喝加了豆子的玉米糊,我妈不爱吃豆子,因为贵五毛。她推的小推车上放一个大大的纸皮箱子,用透明胶带贴了又贴。我也经常坐在最前面,她就一起推回家。那样的日子重复了好久好久,记得一年秋天,天突然黑的厉害,沙尘暴一般,夹着石子雨滴,路上行人都喊着快跑!我们收好货物推着推车往家赶,风大的睁不开眼睛,我就闭着眼睛抓着我妈的衣角,她那次被飞起的木板割伤了耳朵,回家后流了好多血。那是第一次觉得她辛苦。第一次懂得“为母则刚”。

我妈教育我们两个的理念就是勤俭节约,所以我跟我弟大了都不会乱花钱,懂得钱来之不易,小时候我记得我逃课上网,我妈没有骂我,给我写了一封信,“亲爱的女儿,这是你的人生,这是该读书的年纪。。。。。落款爱你的妈妈”没有责备的书信里让我愧疚。我弟也是如此,第二天泪眼朦胧的从房间出来,我就知道他知道自己犯错了。我妈教过书,也是为了生我,离开乡镇来到城里,记得我爸讲过,他们开着大头车从乡镇来城里,车上放的是“哭砂”,后来我们每年夜饭我都会放这首歌,跟我爸酒过三巡后聊起往事,那种感觉叫“温暖”。我妈不会喝酒,总是念叨着我俩不要像我爸一样爱喝酒,就跑到一边去悄悄流泪。我懂她受了很多因为我爸喝酒的委屈。

我弟大学考到了深圳,我们一家去送我弟上学,我妈要回来的那天跟我弟边说边流泪,回来的动车上更是泣不成声。我还开玩笑似的讲她“儿行千里母担忧,娘想儿来泪双流,”我也一样,出来这么多年,每天都要跟我妈视频或者发信息,找不到我就着急。我想我有天当了母亲,也会是一样的心境,不管孩子多大,总是会担心他有没有吃饱,有没有睡好,会不会冷,会不会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我也学会的大家口中的小技能,报喜不报忧,前年做了小手术,住院7天,忘了怎么骗过我妈的那几天。回去老家,跟我妈去澡堂洗澡,她看到,我就说我做了个手术,她说怎么都不知道,转头就泪流满面,我就笑笑的说没事的啊。只有父母会真的为你的疼痛而疼痛。

其实我一直觉得母亲跟孩子之间会有一条隐形的脐带,每次我遇到事情,我妈会旁敲侧击问我最近好吗,一切顺利吗。她是文化人,是懂我们这个时代所谓情商的人。妈妈是港湾,像我的挚友,又像一个不敢去诉苦的观众,我内心百般纠结。我想去保护好她们,就像她们保护我一样。就像我小时候从摩托车上跳下来,我爸说我很灵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