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绝对的虚无。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甚至没有“存在”本身的实感。玄元子——或者说,他最后那点承载着所有记忆与不甘的神识碎片——就在这宇宙诞生前的混沌里沉浮。

记忆是破碎的琉璃盏,边缘锋利,映照出最后的片段:九霄云台之上,亿万修士山呼“道尊”的声浪如海;上古秘境深处,混沌青莲绽放的刹那神光;还有……三张渡劫老怪狞笑着迫近的脸,他们联手轰出的、足以湮灭星辰的毁灭洪流……以及最后,那抹决绝燃烧本命元神撕裂虚空时,迸发出的、撕裂永恒的幽蓝!

痛楚?早已麻木。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被无尽虚空吞噬的虚无感。

然后……

“呜哇——!”

一声尖锐到刺破灵魂的啼哭,毫无征兆地炸响,如同最原始的生命号角,蛮横地撕开了这片死寂的混沌。这不是他的声音!稚嫩、脆弱,带着初临世间最本能的恐惧和茫然。

紧接着,感官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灌注进这缕漂泊的神识。

冷!粗糙、带着某种植物纤维硬度的织物紧贴着后背,寒意丝丝缕缕地透入骨髓。

湿!浓烈的、混杂着铁锈味的血腥气,以及某种苦涩草药的气息,霸道地钻进鼻腔,呛得“他”几乎想要咳嗽。

重!眼皮像是被铅块焊死,每一次试图掀开的微弱努力,都牵扯着下方脆弱的、尚未发育完全的神经,带来一阵阵针扎似的锐痛。

凌夜——这个被强行塞进一具陌生婴儿躯壳的渡劫大能残魂——终于被迫接受了现实。他不再徒劳地试图“睁眼”,而是猛地收敛起所有残存的神念,如同受伤的野兽缩回巢穴,狠狠地“看”向内部!

内视!

婴儿那纤细得如同初生柳条的经脉,在意识中纤毫毕现。然而,这内里的景象却绝不美妙。左侧的经络中,流淌着一股灼热、暴烈、带着毁灭气息的能量,它像奔腾的岩浆,每一次涌动都带来火焰的灼痛和雷霆的爆裂感。右侧的经络则截然相反,一股冰凉、柔韧、如同月光下流淌的水银般的能量静静盘踞,它沉静内敛,却又无孔不入,带着一种冰封万物的寒意。两股性质截然相反的力量,如同水火不容的死敌,在这具小小的、脆弱不堪的容器里泾渭分明地占据着半壁江山,却在丹田气海附近那狭窄的交界地带,疯狂地冲撞、撕咬、摩擦!每一次碰撞,都让这具婴儿的躯体不受控制地抽搐一下,带来深入灵魂的微弱痛楚。

混血……而且是两种强大而排斥的血脉!

一个清晰的认知如同冰锥,刺入凌夜残魂的核心。这具身体,是禁忌的结合,是诅咒的温床!

就在他艰难地理解这具身体的困境时,外界的声浪,如同隔着厚重水层传来的咆哮,终于清晰地穿透进来,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冰冷的重量,砸在他的意识上。

“……千棠!你糊涂透顶!”一个苍老、如同砂纸摩擦枯木的声音,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在低矮的房梁下隆隆滚动,“日向分家的血脉,沾染我宇智波一族的荣光已是玷污!你竟还敢……还敢让这等孽障降生!宗家的怒火,日向一族的责难,你拿什么来平息?拿你的命吗?!”

另一个声音响起,年轻许多,却冷得像万载玄冰,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的锋芒:“和叶身为日向分家,血脉驳杂,本已是罪愆。如今诞下此子,更是罪上加罪!宗家有令,不容此等污秽玷污纯净血脉,即刻施加‘笼中鸟’,永绝后患!”

‘笼中鸟’!

这个名词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烫穿了凌夜意识中属于前世地球社畜的记忆层!日向分家!那屈辱的、烙印在额头的绿色咒印!那操控生死、磨灭意志、将活生生的人变成宗家绝对奴隶的恐怖禁制!

一股源自婴儿躯壳最深处的、本能的、对死亡和绝对掌控的极致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凌夜的心脏。但这恐惧仅仅存在了一瞬,就被神魂深处升腾起的、属于渡劫大能“玄元子”的滔天怒意彻底点燃、焚毁!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冻结了摇篮里小小的身躯,连那无意识的抽搐都停滞了。

他猛地睁开了眼!

光线有些刺目。模糊的视野如同蒙着水汽的玻璃,渐渐变得清晰。他躺在一个简陋的、散发着原木气味的摇篮里。头顶是深色、带着岁月裂纹的房梁。一个穿着深蓝色、背后绣着火焰团扇徽记(这徽记……有点眼熟?前世某个动漫里的?念头一闪而过,来不及细究)族服的男人,背对着他,跪在冰冷的地板上。男人宽阔的肩膀在剧烈地颤抖,仿佛承受着无法想象的重压。

男人身前几步远,站着三个人,如同三座散发着寒意的冰山。

为首的是个同样穿着深色族服、袖口绣着更复杂火焰纹路的老者,干瘦得像一截枯柴,山羊胡子气得直翘。他身旁,则是一个穿着素白袍服、袖口绣着奇特双翼回旋徽记(又一个眼熟但模糊的符号)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面容如同石刻,毫无表情,那双纯白色的、没有瞳孔的眼睛(白眼?!这个特征瞬间击中记忆!),正如同打量一件有瑕疵的器物般,冷漠地扫过摇篮里的凌夜。最刺眼的,是中年男人身后那个侍从打扮的人。他同样穿着素白袍服,面无表情,右手食中二指并拢,指尖正凝聚着一团令人心悸的、幽绿色的查克拉光芒!那光芒如同活物般扭曲蠕动,散发出绝对的禁锢与冰冷的死亡气息,目标明确地锁定了摇篮中婴儿脆弱的额头!

“日足大人!宗家长老!”跪在地上的男人——宇智波千棠,凌夜此世的父亲——猛地将额头重重砸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如同敲打在朽木上的丧钟。“求您!孩子才刚落地,连哭声都带着奶气!他懂什么?!他有什么罪?!他身上流着宇智波和日向两族的血啊!求您开恩!开开恩吧!我宇智波千棠愿立下最重的封印血契,以灵魂起誓,永生永世戍守火之国边境,绝不离开!只求……只求您放过他!放过我的孩子!”他的声音嘶哑破裂,带着一种被碾碎心肺的绝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抠出来的血块,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浓重的悲怆。

那个被称作“日足大人”的中年男人——纯白的眼眸,日向的族徽,日向日足!这个认知如同闪电劈开迷雾!——脸上的石刻般的冷漠纹丝未动,仿佛眼前跪地泣血的父亲和摇篮中待宰的婴儿,不过是路边的尘埃。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极其轻微地、带着一种裁决生死的漠然,朝身后的侍从点了点头。

那侍从凝聚着幽绿咒印的手指,如同执行命令的冰冷机器,稳定、快速、不带一丝犹豫地,朝着摇篮,朝着婴儿那柔嫩得吹弹可破的额头,落了下来!

冰冷的、象征着永恒奴役与即刻死亡的气息,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凌夜的脸颊!婴儿的本能在疯狂尖叫,身体想要剧烈地挣扎、想要放声嚎哭!然而,在更深的层面,那缕属于渡劫大能“玄元子”的残魂意志,如同被彻底激怒的太古凶兽,在神魂深渊的最底层,骤然睁开了猩红暴戾的竖瞳!

“蝼蚁……安敢!”

一个冰冷到冻结时空、仿佛来自宇宙寂灭之地的恐怖意念,在凌夜识海深处轰然爆发!那不是声音,而是纯粹到极致的、带着曾执掌亿万生灵生杀大权、俯瞰星海生灭的无上威严的精神咆哮!

就在那侍从指尖的幽绿光芒即将触及婴儿皮肤、那阴冷的禁锢之力已然刺痛额头的千钧一发之际——

“轰咔——!!!”

一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仿佛整个苍穹都被生生撕裂的恐怖巨响,毫无征兆地在屋顶正上方轰然炸开!

整个木屋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般疯狂颤抖!房梁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灰尘和碎屑暴雨般簌簌落下!一道刺目到足以灼瞎人眼的、粗壮如古树般的惨白雷霆,裹挟着上苍震怒般的毁灭意志,如同贯日长虹,悍然撕裂了脆弱的屋顶!它带着焚烧万物的高温和粉碎虚空的狂暴能量,精准得如同神罚,不偏不倚,狠狠地劈砸在那日向侍从高高抬起、凝聚着“笼中鸟”咒印的头顶!

“呃——噗!”

侍从连一声完整的惨叫都未能发出,只来得及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短促的闷哼,整个人就如同被无形的巨神之锤正面击中!他身上的素白袍服瞬间碳化、飞灰!指尖那幽绿邪异的咒印光芒在煌煌天威般的雷光中,如同风中残烛般“噗”地一声彻底熄灭!他的身体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狠狠掼飞,像一袋破败的棉絮,重重地砸在远处的墙壁上,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骨裂闷响,随即软软滑落在地,一动不动,只有一股浓烈的皮肉焦糊气味迅速弥漫开来,盖过了之前的血腥和草药味。

刺目的雷光一闪即逝,只留下屋顶一个巨大狰狞的破洞,边缘焦黑,兀自冒着缕缕青烟。冰冷的、带着硝烟气息的雨水,混合着木屑和灰尘,从破洞中哗啦啦地倾泻而下,淋湿了房间里的每一个人。

死寂。

比雷霆炸响前更加深沉、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如同无形的巨石,沉沉地压在整个房间。

日向日足脸上那万年不变的、如同面具般的刻板冷漠,终于被这突如其来的、近乎神迹(或者说神罚)的一幕彻底击碎。他纯白的眼眸猛地收缩到极致,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屋顶那个还在滴落雨水的巨大破洞,又猛地低下头,惊骇欲绝地看向摇篮中那个安静得诡异的婴儿。那双纯白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名为“恐惧”的涟漪。

宇智波长老山羊胡剧烈地抖动着,如同狂风中的枯草。他指着摇篮的手指颤抖得如同痉挛,嘴唇哆嗦着,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却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吐不出来,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

跪在地上的宇智波千棠也彻底僵住了,保持着额头抵地的叩首姿势,身体如同石化。劫后余生的巨大冲击和眼前这超乎理解的神罚景象带来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在他脸上交织成一片空白。

摇篮里,凌夜小小的身体彻底安静下来。他微微侧着头,黑亮的、如同最纯净黑曜石般的眼睛,透过屋顶那巨大的破洞,静静地望向外面铅灰色的、依旧翻滚着低沉闷雷的阴沉天空。婴儿的瞳孔深处,一丝与这具稚嫩躯壳绝不相符的、历经万古沧桑的冰冷嘲弄,如同深渊的寒光,一闪而逝。

掌心,传来一点坚硬冰凉的触感。

凌夜的神识,下意识地沉入体内,沉入这具婴儿躯壳识海的最深处。在那里,悬浮着一枚非金非玉、通体流转着混沌迷蒙气息的残破玉简。玉简之上,四个古老苍劲、仿佛由大道规则直接勾勒而成的篆字,如同不灭的烙印,清晰地映入他的“眼”中——

《混元道典》!

属于他前世登临绝巅、睥睨玄元界的根本传承!它竟然没有被那场毁灭性的围攻和虚空乱流彻底磨灭,而是随着自己最后这点残魂,一同坠入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一丝微弱却坚韧无比的联系瞬间建立。残破的玉简轻轻震动了一下,散发出古老、浩瀚、包容万物的玄奥意念,如同母亲温柔的低语,抚慰着残魂的创伤。与此同时,凌夜的神识如同初生的、无形的触须,小心翼翼地、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向着摇篮外的世界,试探性地延伸开去。

稀薄!

令人绝望的稀薄!

前世玄元界,那浓郁得如同实质灵液、呼吸吐纳间便能引动修为精进的天地灵气,在此刻他的感知中,稀薄得如同冬夜荒野上即将消散的最后一缕寒雾!它们艰难地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空气里,微弱得几乎难以捕捉,却被另一种更加活跃、更加“浑浊”、更加具有侵略性的能量——查克拉!无处不在的查克拉!——粗暴地排斥着、稀释着、污染着!想要引动一丝精纯的、可供《混元道典》修炼的天地灵气入体,其难度,简直如同在浩瀚无垠的沙漠中心,寻找一滴未被污染的纯净露珠!

“呵……”

一声唯有凌夜自己能“听”见的、微不可闻的叹息,在他识海的最深处幽幽响起。这叹息里,没有绝望,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冰冷的、仿佛站在九天之上俯视尘埃的漠然,以及一丝……被彻底禁锢于浅滩的巨龙,那沉寂到极致的、即将焚毁一切的滔天杀意。

这就是新的世界?一个能量层级如此低微、法则如此“简陋”、却偏偏被森严等级和血脉诅咒牢牢锁死的囚笼?玄元子纵横星海、摘星拿月的伟力,在此界法则的压制和这具孱弱混血躯壳的双重枷锁下,万不存一。前世仇敌那三张带着讥讽狞笑的面孔,在记忆碎片中再次闪过。那通往更高仙界、追寻永恒超脱的缥缈门槛,此刻似乎比这屋顶破洞外灰暗压抑的天空更加遥不可及。

挫败?绝望?

不。

那缕叹息中蕴含的,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俯视,一种被彻底激怒后的沉寂。如同沉睡的火山,内部是毁灭性的熔岩在奔涌。

他的神识收回,如同归巢的倦鸟,重新落回体内,落在那枚承载着《混元道典》的残破玉简上。玉简光华流转,虽然微弱,却散发出一种历经万劫而不灭的坚韧意志。混沌的气息如同微弱的呼吸,在残破的简身上明灭。

“也罢。”凌夜的神念在识海中无声回荡,带着渡劫大能曾经碾碎星辰的余威,又融合了地球灵魂洞悉某种“剧情”走向的冰冷算计。两种截然不同的记忆在此刻奇妙地交织,指向同一个目标——挣脱,掌控,然后……碾碎一切阻碍!

“便从这宇智波与日向的血继牢笼开始……”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屋顶的破洞,穿透了飘落的冰冷雨丝和弥漫的焦糊气味,投向更远的庭院之外。

院落低矮的、爬着几根枯萎藤蔓的篱笆外,泥泞不堪的狭窄小路上,一个约莫三四岁、顶着一头即使在阴沉雨幕中也显得异常灿烂的金发的小男孩,正跌跌撞撞地追着一个穿着绿色马甲、哈哈大笑的忍者跑过。男孩的小脸上满是泥点,却洋溢着一种纯粹的、未被这个世界阴霾沾染的好奇和快乐,金色的发丝在灰暗的背景中跳跃,像一道微弱却倔强地想要刺破阴云的光。

波风水门……

凌夜婴儿纯黑的眼眸深处,清晰地映入了那抹在泥泞中依旧耀眼的金色。一个名字,带着前世记忆的烙印,无声地浮现在意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