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阊,林府。
“父亲。”
“旭儿~”
“父亲,我在。”林旭双脚跪在地上,双手顺势握住那一双老弱之手,“父亲。”
“咳咳……”
这一声咳嗽,差点没要了床榻之人的命。
“旭儿,陛下,我。”重伤的他此刻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无法说出口来。
“父亲,陛下太子皆安然无恙,儿已派人前去东宫,不会有事的。”
“嗯。”他满意的笑了。
“父亲,放心,我一定会将母亲与妜儿寻回。”
“好。”他的声音越发虚弱了。
林旭亦清楚的感受到了他渐渐退去的生命,然却还要继续强装着无事。
只因现下的局面不容他有一丝的松懈。
南阊宁武十六年,一年一度的礼节如期而至。
礼节,为祭司寒露之神,南阊之君每年皆会亲临并担任祭司之职,以此彰显对神明为人们所付出的感谢与敬意。
林旭随同父亲继续担任往年礼节之安之责,由于太子重获皇帝信任,首次以皇室之名任礼节之司,由此,林旭独自承担起护卫之职。
一路上,林为警惕的巡视着,护卫之军直至祭台都十分的顺利。
林旭伴太子一步一步走上祭台,开始了一系列的祭司之礼,台下百姓亦虔诚的膜拜着。
一切都是那样的风平浪静。
也就是这样一个结点,台下一把把锋利的长剑瞬间打破了岁月静好的帘幕。
而这一切,也似乎已经被林旭所掌控。
随着林旭手中哨音而起,数百禁军从天而降,未有几时便轻松将这乱局给按了下去。
然,却不想林旭的母亲和妹妹林妜无端失踪不见,林父亦于其中身受重伤,继而引发前生战争中遗留下的旧疾。
虽有御医,却是无用。
那箭头上的毒药已侵入他的五脏六腑,加之其年纪已大,本就残破的躯体,如今,药石罔顾,听只得听从天命。
仆人送来了熬好的汤药,而后,林旭的贴身侍从林为神色匆匆入了门来。
“公子~”
林旭连忙做了一个制止的举动,随转过头对一侧的仆人冷言,“精细些伺候。”
“是。”
得了这一声回应,林旭又即刻转换为温柔之态对着床上之人,“父亲,旭儿去去就回。”
“好。”
林父用以慰藉的目光目送着他的离去。
“那些不长眼的吐了?”林旭一边走着,一边接过侍从递来的剑匣。
“吐了。”林为随递上三页供词,“他们从北辽而来,此前乔装为商人,借着礼节人多混杂,于陛下出行之时制造混乱,继而借着混乱发动攻击,引家主与之抗衡。”
“调虎离山。”他仔细翻阅着供词,“以陛下为诱饵,实则是为父亲。”
“公子睿智,正是。”林为随即又从怀中掏出了一角印有余氏族徽的残纸,“出事之前,他们便在家主体内下了毒,以至于区区数人便使家主重创。”
“在这座城里知晓父亲于西瑀那场战争之中伤了心脉之事之人不多,礼节之乱,乱在人心,人心难测。”他瞬时停下了脚,似又想到了什么,“不对。”
“什么不对?”
他没有回答林为的疑惑,而是一个飞速跑出大门,骑上马,朝着京都之门策马而去。
“不好,走水了~”
“快——”
“走水了!”内侍们慌乱有序提着木桶而来。
一眼瞧见空中缓缓升起的黑烟,林为顿时脸色大变,继而扣紧缰绳,停下马,一跃而下马身。
“怎么回事?”林为一把攥住了一个小厮。
“回大人,小的也不知,莫约膳食过后,便听得有人大喊‘走水’之词,待我们时,便已是这般模样了。”他慌忙的解释着。
“罢了!”林旭十分镇定的于马上看着那门内燃起的浓烟,而后调转方方向快马而去。
内狱。
堂堂一个监管南阊重型案件的牢狱,本该戒备森严,此刻竟看不到一人。
大门大氅着,好似开放的旅游之处,是人可入,是物可偷。
这不反常的举动,深深让林旭感到一丝可怕,更进一步印证了自己心下的猜想。
林旭二人随着来到内狱深处,而一切皆果不其然,刺客身体上所有有用的线索都已统统被挖了去。
“好一个毁尸灭迹。”林旭气愤揪着那一角盖尸布一拳重重捶在停尸床板上,心中暗暗嘀咕着,“究竟是是谁,拥有这样的神通广大?”
东宫,皇帝,余氏,所有可能之人都在林旭脑中快速略过。
而不过一秒,林旭快速冷静下来。
遂转身瞧着高墙之上射入的光影,背着手,大拇指食指中指三指相互摩挲着。
“有势于京都之门放火,成功吸走所有人,扰乱线索,一边又派人来此,消灭所有罪证,他们到底在隐瞒些什么呢?”
时不时接着射入的光影打量着那一具具被挖去肌肤的尸体,“尸体上又写了什么,以至于挖去?”
他陷入了深思。
“公子~”林为慌张的跑了过来,“出事了。”
“说。”
“内狱看守找到了。”
“在哪儿?”
“审殿。”
说罢,二人转身移动场地,来到正殿。
未行及,便已闻得风中所携浓郁血腥之味。
林旭默默拿起手巾捂于鼻前。
而殿中,是一具又一具无命之人。
“属下适才查看一番,皆是一剑毙命,且死亡尚早,仍有余温。”
“好重的戾气。”林旭两指沿着那脖子上的剑痕摸着。
“这样的剑痕,当今世上能拥有这样庞大的暗杀组织,云门——”林为说出了那个名字,“可是,这样一来,与画蛇添足又有何异。”
他百思不得其解。
林旭遂从怀中掏出一方巾帕将指上的血痕擦拭,转身直接向大门口去。
“东宫。”
“是。”
半月之后,林府再传噩耗。
同为四大名将继司徒桀之后,再陨一将,此后世间只剩北辽忽律杕和东靖萧睿行。
林旭之父死了,死于中毒,死于心脏衰弱,死于计谋之中。
然而,此时此刻的林旭却来不及悲伤。
远在他国的间者传回了林旭母亲与妹妹的消息。
“公子,让林为随公子吧!”
“不,你要替我就在京都,以防万一。”
“可是公子一人前去海晏阁太危险了,且不知此消息是否为真。”林为阻拦着。
“正因如此,所以需要你作为后备之军。”林旭一把夺魂林为手上的缰绳,“那人很聪明,知道不管如何,我一定会依着消息而去。母亲和妜儿于礼节中失踪,也绝不是那般简单之事。如今父亲离去,作为儿子,兄长,他知道我无路可择。”
“余家从不会做亏本买卖,而此次去海晏阁,注定一场鸿门宴,项庄舞剑,意在何处,我倒要去看看。再者,东宫有任何举动,须尽快通知于我。”
“是。”
他一一布置着自己的布局。
云门,子阁。
“门主。”
“嗯。”
他冷漠的动了动手指,一旁之人随识趣的退下了。
子羽缓缓走到他的身边,且低下身来于他耳边私语着。
“林旭,余文,忽律杕,所有相关之人都已进入计划之中,接下来的清除计划也已启动。”
“可以让他露面了。”他一脸冷酷的坐在高台之上。
“是。”
随着子羽一声哨音,一高大的身影随出现在二人面前。
子羽不慌不忙的走下台,亲手将一封信递在那人面前。
“这是你苦寻了多年的东西,从此刻开始,你可以卸下你的面具了。”他亦站起了身且唤出了那人的真名,“赵志毅~”
“多谢门主。”
“先别急,我这儿还有你最后一个任务,完成这件事,我便实现当初让你离开云门的许诺。”
“悉听尊便。”赵志毅遂扣手跪于地。
“护她安然。”
“是。”
“去吧。”他依旧冷漠立于那阴暗之下。
看着离去的身影,他,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门主,此举一来,云门之秘恐是将完全暴露于阳光之下。”
“是时候结束了。”他凝重的将手洒落在手上的光影看着,“于阴暗中待的久了,都快忘了阳光的味道了。”
“萧衍也该出殡了吧。”他漫不经心的问着。
“回门主,是,还有十日之后便是萧衍的出殡之期。”
“好戏这么快就要上演,时间过得真快啊!”
“这是北辽耶律太后的亲笔书信。”
“看来我们又距成功更近了。”
“是。”
“退下吧。”他冷冷的将桌上那封书信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