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描述的那个手串,怎得如此像这么些年她一直惯爱戴在腕间的那条?
只不过这会儿因为她用的是扶灵的身份,将那手串暂时取了下去。
“扶灵姑娘,你怎得不画?莫不是严某人描述的不够清楚?”
杜湘灵从愣神中回神,忙动起墨笔在宣纸上画了起来。
“自然不是,只是起笔的时候我需要想一下从哪儿下笔。”
在侯府长大的这些年内,她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再加上严舟靳所说的那手串模样和她的那条极为相似。
因而这会儿宣纸上出来的成品,乍一看,还以为是条真的。
“画好了,等严将军的双眸好了之后便可以看一看了。
不过,这手串于严将军你有何特殊意义吗?
怎得突然想要在这时将它的模样的画下来?”
她更好奇的是,他是从何处看到的她那个手串?
若未记错的话,她和他第一次见面之时,他双眸就已经蒙上了这黑色眼带。
因而根本不可能是这段时间内见到的。
再结合他背上那个极巧的蜈蚣疤痕,一个隐约的答案已经浮现在她心头。
就等男人接下来的这句回答,确认一下答案是否正确。
“的确于严某人而言意义较为特殊。
方才扶灵姑娘替严某人喂汤药的时候,一段尘封在严某人脑内深处的记忆浮现了出来。
记忆中,那名给严某人喂汤药的小少女似乎也戴着这么一串手链。
这于严某人弄清那小少女的身份很是重要,才会冒昧打断了扶灵姑娘替严某人喂汤药的事情。
实在抱歉。”
杜湘灵注意到他用的形容词是小少女。
那串手链是她家师兄在她满十一岁寿辰的时候送予她的,说是由他自己亲手串成的。
世间仅此一串。
而当年她伸手帮助那名小奴隶的时候,莫要说给他喂汤药了,甚至做过还替他背部上伤药的动作。
种种迹象交汇起来,都在指着同一个答案。
眼前的安武国鬼王大将军,便是她曾经在侯府内救过的那个小奴隶——小石头。
那么,先前那些出现在画卷上的,甚至是她所以为的青梅,也都是她吗?
唯独这一点,她不大敢确定。
遂出声试探问他道:
“或许,我可以冒昧的问严将军一下,那名小少女,便是先前严将军曾经言说过的,非娶不可的那位吗?”
严舟靳虽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要问起这事,却也还是配合回她:
“嗯,就是她。”
如此,先前盘旋在她心下的那股郁闷才算是真真正正消散了去。
也替她解答了为何前世严舟靳见到她身死后会露出那般悲痛不已的神情。
原来她和他之间,还藏着这么一段较深的渊源。
原来他早就对她心生了爱意,甚至到了非她不可的地步。
而这一切,她却都不知晓。
前世的时候,她甚至于还将他想象成了一个可怖的怪物。
严舟靳用手摸索着将那副由她画好的宣纸小心收起,好似对待一件珍宝一般。
完全不知晓他苦苦寻觅的人儿就在眼前。
他站起身子,凭借对榻室的熟悉将收起的宣纸放回书架上,用了好几本书册压着,想来怕是有灰落在宣纸上。
杜湘灵看着这一切,一时间不知晓该如何将这事言说予他听。
她如今对他的好感只是处于朦胧阶段,还未到像他那般坚定的说,非她不可的地步。
两人的爱意不平等,真正到了一起后对于爱意倾注较多的那一方,注定是不公平的。
她想,她不能那么自私。
还是等到她真真正正喜欢上他这个人的时候,再将这事言说予他听吧。
整理好心绪,杜湘灵在严舟靳回到矮榻边,帮着他喂完那剩余的半碗汤药时,提及到明日即将举行的千灯节。
“想来严将军应当会亲自去一趟,那么这物,于严将军你而言应当会有帮助。
不过,我还是希望你明日的时候用不到它。”
说着,她将手里的瓷瓶塞到了男人手里。
“这是还命丹,瓷瓶里一共有两颗。
即便是受了致命的伤,吃上一颗,也可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介绍完丹药,她见严舟靳一副蹙眉的模样,就知晓他接下来很有可能拒绝收下,继续补充道:
“严将军勿要急着先拒绝,且先听我说完。
我与我家师父和师兄不大相同,行医向来有个规矩。
凡是由我医治的病患,在病症还未医好之前,性命皆由我护着。
因而明日严将军你既是要去办一件较为危险的事情,我便不能当作完全未看见。
再者,这还命丹听起来珍贵,其实在我这处,也只是在制作上较为麻烦。
只需半年的功夫,我便可再制作出来一颗。”
杜湘灵都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严舟靳自是不可能还说什么拒绝的话。
因为那样,未免就有些太不给她面子了,只能抿唇收下。
“那严某人就多谢扶灵姑.......”
“还是勿要再姑娘姑娘的唤我了吧,直接唤我名讳便好。
横竖这几日的相处下来,我自认为和严将军你也算得上是半个朋友了,不是吗?”
既是要尝试着真正喜欢上他,那么如今她和严舟靳之间这种十分客套的关系就必须要改。
这名讳的称呼,就是第一个需要改变的地方。
严舟靳微怔,却也还是照做:
“那就多谢扶灵你了。
这次的恩情加上,严某人已经欠上你三次了,属实令严某人有些羞愧。”
毕竟他是一名男子,如今却处处需要扶灵一介女子的相助,说出去着实有些不大好听。
杜湘灵却不甚在意,在喂着他喝完最后一勺苦汤药后,又从油纸包内拿起一个蜜饯,递到他口间:
“这并无什么,医者仁心。
今日换做旁人,我也会如此待他,因而严将军不必将此事挂在心上。”
感觉到一股蜜饯的香味出现在他鼻下,严舟靳知晓是她拿了蜜饯过来,张口吃下的同时,脑内想着她所回的这番话,心下竟微微感觉有些不大舒服。
换做是谁,她都会如此细心照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