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前,荆州方面突然得知巡抚战败消息,崔龙见匆忙下令封锁城门,又募集青壮兵勇组织守城,连续好几天都没好好消息,可结果到现在连反贼半点影子都没见着。
崔龙见打着哈欠,昨晚又忙活受累一晚上,纵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他招了招手说道:“我先回去休息补个觉,各位忙完也都散了吧!反贼应当不会轻易过来了。”
同样忧虑睡不着的王树勋有些疑惑:“府台大人此话何解?”
崔龙见摇着头,有些自嘲笑了笑:“广慧(字)啊!都怪本府关心则乱,却是忘了我们所在可是荆州城,是七省通衢之地。虽城内无兵可用,但荆州本身便是城高墙厚,别说是白莲教的反贼了,就是朝廷大军来了,我们不开城门,想打进来也没那么容易。更何况荆州又连着长江,只要荆州受到攻击,那总督大人必定回兵来援,我若是反贼首领,打宜昌也不会来打荆州!”
王树勋一愣,仔细想想,似乎真是这么个理,当即由衷恭维道:“府台大人如此高瞻远瞩,下官惭愧!”
“府台大人高见!”
府衙里的其余众官闻言,也都连忙跟着恭维道。
实际上,崔龙见这番想法,要是换作一般的反贼,那也确实没毛病,荆州城地处平原,确实一马平川、无险可守,但也正因如此,所以荆州城墙修的也是又高又厚。
有多高呢?那是真有四层楼那么高。
而且,在城外还布置了护城河在内,各种城防工事,元朝以前甚至还有夸张的“三海八柜(后来变成农田了)”。
城高墙厚、防御工事齐备,又是战略重镇,真要是白莲教的乱军,压根不会打这种大城,要打也很难打的下来。
可问题在于,聂宇不是白莲教,他是大汉军啊!
有了知府大人兜底,下面的官员全都有了主心骨,忙碌了好几天,知府大人失眠睡不好,他们自然也是睡不着的。
崔龙见、王树勋二人又是一番安排,便准备结伴回去补觉休息。
只是,才刚出衙门,都没来及上轿子,就有人匆忙跑来报讯:“抚台……抚台大人回来了!”
“慌慌张张说什么呢?府台大人不是在这吗?”王树勋皱眉道。
报讯人忙不迭解释道:“不是府台大人,是抚台大人,是巡抚大老爷回来了!”
二人听罢都是一脸惊讶,互相对视一眼,接着无奈苦笑。
崔龙见的确恨不得巡抚惠龄就这么战死算了,三千人带出去都能败给一群乌合之众的白莲教反贼,如此巡抚要来何用?
可同样的,要真是巡抚战死了,他这个荆州知府,连带同知、通判这一众在内的荆州官员,全都脱不了干系,因为对方不光是湖北巡抚,还是蒙古八旗、满洲副都统,惠龄的父辈还是蒙古八旗重臣纳延泰。
要不然,崔龙见犯不着拉着同知一起,给总督写信,把总督拉过来一起背锅。
崔龙见满脸讥讽:“看来是睡不成了,咱们一道去看看,这位巡抚老爷是怎么逃回来的?”
王树勋同样也很无语,但再无语也得去看看。
……
此时的荆州城下,惠龄身着正二品锦鸡文官补服,头顶镂花珊瑚顶戴,在两个“满洲兵”搀扶下,对着城头上骂骂咧咧。
“快开城门让本抚入城,本抚是湖北巡抚,是正黄旗满洲副都统萨尔图克·惠龄,快点开城门!”
城头上的那些青壮兵勇压根不敢开门,倒是有老兵勇认出了下面的“残破”巡抚大纛,还有那二百多狼狈不堪的“满洲兵”,只能先去跟府衙匆忙报信,通知知府老爷们过来。
惠龄在城下骂咧了半天,城头上的青壮兵勇战兢等了半天。
崔龙见、王树勋等人带着荆州上下官员,方才慢悠悠赶了过来,一过来就看到城下已经在蹲坐喝水休息的惠龄。
虽然离得比较远,但崔龙见还是能依稀认出,对方应该就是惠龄,身上衣着有些狼狈,那些“满洲兵”同样也是衣甲带着血污,唯一万幸似乎没死几个。
那杆巡抚大纛……挺破的,一看就是打了败仗,也不知怎么捡回来的。
崔龙见还在城头观望,但下面的冯修永却是眼尖,看到了城墙上有官来了:“是哪位大人来了?快快把城门打开,巡抚大人刚刚才在宜都、枝江二县奋战突围出来,这二县已经都被白莲教反贼攻下,荆州必须尽快安置防务,还有快船通告总督大人,让总督派兵速速来救!”
话音刚落,喝完水的惠龄又开始骂道:“快开城门!再不开城门,贻误了战机,本抚定要在万岁那里参你们一本!”
崔龙见原本还想再看看,这下不用看了,肯定就是惠龄了。
王树勋有些疑虑:“府台大人……”
崔龙见又气又无奈道:“开门吧!他是巡抚,又是正黄旗满洲副都统,你我都是汉官,不开城门,真要让他参咱们一个贻误战机,这罪责就连总督都担待不起。”
王树勋闻言,也是毫无办法。
城门很快开启,崔龙见满面赔笑上前迎接:“下官听闻抚台大人战败,本以为抚台大人已然殉国,没想到还能突围出来,当真是万幸啊!”
“是啊!抚台大人用兵如神,区区反贼算不得什么。”王树勋也说。
这俩人明显是在故意挖苦惠龄,还全是好话,愣是不留一点话柄。
江陵知县魏耀在内一众府衙官员,有人听出来了,也有人假装没听出来,各自都跟着拍起了惠龄的马屁。这段时日的变局和宜都、枝江的反贼,倒是跟他们关系不大,但多说些好话,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崔龙见和王树勋一左一右,领着一众府城官员簇拥着惠龄,边说边赔笑着进城,后头是二百多的“满洲兵”悄无声息控制了城门,还故意把守门的几个城防营兵挤走。
那几个城防营兵没有怀疑,全都点头哈腰,不敢跟“满洲兵”大爷们推辞。
“抚台大人,冯先生刚才说宜都、枝江都为反贼所陷,不知现在情况如何,反贼有兵多少,兵甲武备怎样?”崔龙见说话间还不忘打探反贼消息。
因为惠龄跟反贼对战过,还突围出来了,肯定对反贼有所了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惠龄闻言有些脸色难看,这让他怎么说,难道说自己身边搀扶的两个“满洲兵”就是反贼,话说反贼怎么还不动手,再不动手他就快演不下去了。
“杀!反清复汉!”
眼看惠龄就要暴露,连崔龙见面上都露出狐疑,聂宇忽然间猛地甩开惠龄手臂,抽出腰间唐刀就将离得最近的知府崔龙见砍翻。
紧接就是二百多“满洲兵”,齐刷刷拔出腰刀,朝着周围能见到的清兵、官员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