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前读历史时就想不通,为何易衍都打到黔乌国门口了又收兵,各种史料众说纷纭,却没想到,这理由居然如此之简单。
为了那句承诺,直到日渐繁盛的青岳国,后来的大兴皇朝分崩离析,黔乌国一直在它的版图之外,偏安
一隅。
果然,历史书什么的水分足。
至于王修做法,让易衍寻阴时火莲之人,她始终存疑。
那王修不过一凡人,修了几年道,就能窥得天机了?
柳北一想到大兴皇朝,就觉得可惜。
易衍在大兴三年就病逝了,忧思过度,打仗留下的旧伤又故意不治,三十二岁的壮年便薨逝,可怜死前未留下一子半女,被易徐捡了便宜。
这一支躺在前人的功勋上不思进取,致使大兴皇朝只存在了一百多年便灰飞烟灭。
狼烟四起,又分崩离析,混战中,乱世枭雄鹊起,东陆由此重新整合,分成几个国家,奠定了如今东陆的雏形。
这真是,她想想都觉得火大。
回头她要问问易衍,把辛苦打下的江山交到无能之人手中,败成这般,悔不悔?
她接手太阴司也有些日子了,要一步步用实力扩大一个曾经辉煌的‘第七界”比登天还难,所以格外唾弃易徐那支守不住大好基业的败家子。
白七在旁唉声叹气,他很想说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奈何他理不直,气不壮,没资格。
他也有事瞒着她,下场他也正在受。不过,他可不是易衍那般的人。
他是怕她记不起,又怕她记起。
柳北此刻正心气儿不顺,见那神仙无聊地贴着角落不知嘀咕什么,她双手抱胸,櫻唇一掀,“该你
了。”
见他一脸莫名,瞪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只顾懵懵地看着她,她心头火起,大喇喇地瞪他一眼。
“该你了!”她重复。
“什么?”他心头一跳,僵硬地把手背到身后,有些紧张地道。
该他做什么?坦……坦白?
现在坦白,不是送死么?
“黎瑄。”柳北没好气。
神仙元神下界,是不是影响智商?还是说,这神仙生来仙胎,没有经过历练和捶打,空有其表,不过是个绣花枕头?
他是不是忘了,她愿意带他进入易衍意识的初衷了?
他见她嫌弃地把脸侧到一边,蓦地反应过来,顿时笑开。
低低沉沉地笑声在他唇边溢出:“遵命。”
她也不知他在笑什么,只一直在思考沐凝的下落。
黎瑄带走沐凝后,一直没再出现在易衍的意识,她直觉,易衍几百年都找不到沐凝,与黎瑄有关。
在易衍的意识中,这人出现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她对这个凡人印象却很深刻。做事稳妥又聪明,该会的不该会的全会,更样样精通,是那个时代惊才绝艳般的人物。
或许,黎瑄就是突破口。
也不见白七如何动作,场景一换,一片密林赫然出现。
黎這趁着天还未大亮,驾着早前安排的马车出了岳城,并利用幻术迷惑了易衍的人。
此地是岳城与含城交界的一处密林,他把她小心翼翼地从马车中抱出,放在林中的草地上。
她的正红色宫装铺了满地,精心装扮过的面庞美丽又恬静,她眉眼平和,仿佛像睡着了一样。
“师妹,师妹。”他俯下.身,轻轻唤道。
见有几根不听话的青丝扫在她的脸上,他踌躇了片刻,还是用手指轻轻地把他们夹到旁边。
做完后,他迅速收手,轻吁了口气。
幻术始终是幻术,撑不了多久,也骗不了易衍多久。他们必须赶在易衍发现之前遁走,否则,将功亏一篑。
他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不愿错过她醒来的第一刻。假死药的误差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随着时间流逝,他越加心焦。
想到她笑着答应的样子,心又定了定。
或许是,师叔的药放了太久,药效有误?
他一时觉得时间太慢,一时又觉得时间太快。
曰头渐高,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把她扶起来,让她靠在怀中,摇了摇她,声音带着一丝轻颤:“凝凝,别调皮了,师兄要生气了。”“师兄不带你去游历了。”
“师兄这就走了,我数一二三。”
“?‘ ”
他闭了闭眼,可清冷的眼中满是恐慌。
怀中人心跳、鼻息、脉搏他挨个检查,还是无一丝要醒的迹象。
一番动作,使得一封信从她的宫装中掉出来。
他盯着那份写着‘师兄亲启’的信,迟迟未动,仿佛被定住般。
双眼含恨,仿佛要把它盯穿。
很久很久,他才拆开信来。
“师兄,此刻你一定很生气,因为我没按照约定服下假死药。如果不骗你,你一定会阻止我,而我满心伤痛,实在无生的意志。空留一副躯壳活在世间,还不如死去。
你是否回了竹屋?有空帮我照顾竹林中的小动物。特别要注意,有只灰色的狐狸,叫阿白,是个捣蛋鬼,别让它祸害师父的药草园。也别伤它,用鸡肉诱它就好。
你准备将我葬在哪儿?如果可以,不要把我关在木头里,听说会有虫蚁啃噬,还会很快烂掉,那会很丑。我喜欢大海,可一直未能如愿去过,最好把我烧成灰扬在海里,也好走得干净。如果你这样做了,我会很欢喜。
替我向师父和师叔道歉,我如此不孝,他们肯定很伤心,师兄要替我照顾一下他们两位老人家。要注意
师父的眼疾和师伯的腰伤,
我很自私对不对,就让我最后再任性一次罢。我托付了师兄许多事,会不会嫌麻烦?嫌麻烦也不成,因为师兄在我心里,是最好最好的人。
师兄,对不起。来生如果遇见,你一定要找我讨回来,我们拉钩。”
她洋洋洒洒写了好多话,一字一句都敲在他心上,让他闷痛难当。
他想起那时,她与易衍决裂后的晚上。
“师兄,我不喜欢皇宫,尤其是有他的皇宫,一点都不喜欢。”
他说:“你要什么,我都依你。”
原来那时,她就存了死志。
黎瑄捏紧了信纸,牙齿死死咬住下唇,殷红的血染红了他的薄唇,一滴泪,滴在信纸上头,把她的字迹都氤氲开。
他慌忙擦拭,可有些字已变成模糊一团黑点。他叠好它,放于怀中。
如此放心不下,为何就能忍心去死?
如今她死了,他才意识到,走遍承平大陆毎一个角落,学遍天下所有技艺,此刻竟觉索然无味,内心更是一片荒芜。
他想,他也体会到,凝凝说的那种,毫无生的意志,是什么感觉。
看到这儿,柳北觉得剧情的走向有点迷,她在黎瑄面前蹲下.身,仰着头仔细地看着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