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水晶之谈

水晶牢房，被林欣涵一语道破，云司昭的脸更红了。

云司昭甚至有一个冲动，想输入密码逃出水晶盒，然后钻狗洞爬回去。

那会很狼狈，云司昭打心底里不愿意钻狗洞。

但是让他与林欣涵困在一个空间里，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还以为嫌恶我的云公子与众不同，现在看来与那些凡俗之辈一般无二。”林欣涵回眸一笑，隔着面纱都能体会到那种嘲讽的意味。

云司昭不甘示弱地道：“我承认我是个凡俗之辈，所以没有你那种胸襟与见识。我只了解一个道理，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林欣涵微笑道：“你会说出这种话，就证明在你的内心深处，很清楚我提出的才是正确的。你明知道正确的却不做，而是继续糊涂下去。”

云司昭也许是理屈词穷，但他还是不愿意改变立场，愤懑道：“我说不过你。”

云司昭想到一个事情，站起来走向囚室大门。

“对了，这水晶盒不止一个空间吧，我干脆换一个囚室。”云司昭很直接地道。

林欣涵道：“为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这不是显得心虚吗？”

云司昭也很直接的承认道：“我就是心虚，与你这位天下第一美女，青石城尊贵的大小姐，无数青年眼中的公主殿下，我心虚的不得了。”

“半年前，我只是一个卑微的奴隶，曾经为了保命杀死一个企图杀死我的人，却落得一个生不如死的下场。与您这么尊贵的公主相处，我这种肮脏的泥巴怕是污染了你的光辉。”云司昭冷哼了一声，他话语中的不满谁都能听清楚。

得亏林祺儿听不见，否则又是一番难缠的争执。

“我们不是一路人，也从来都没有交集过。一个没有经历过黑暗的贵族千金，居然想跟我探讨光明，你觉得你够资格吗？”云司昭笑道。

铁狱之中，他不知道挨了多少鞭子，也不清楚身上用过多少种刑具。

被一百零八根黄金钢钉打入身体的痛苦，云司昭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云司昭道：“等你去铁狱待半个月，体会一下那种绝望的感觉，再大言不惭地跟我讨论理想与信念，光明与宽恕。”

一位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公主殿下一般的传奇人物。

她天生就是站在阳光下的女神。

从她有洁癖这点来看，这辈子她怕是活都没有干过。

一位娇生惯养的公主，天赋奇才居然能跟得上他的步伐。

云司昭一想到冥想时承受的痛苦，就不由得皱了皱眉毛，那种痛接近精神崩溃的边缘线。

他付出了这么大代价取得的成就，一位公主殿下居然也做到了。

一个砍柴的奴隶每天都要经历生死，从妖魔游荡的环境中获取生存的机会。

一个搬砖的奴隶每天都要累到极限，在重复疲惫的场合中苟延残喘。

一个服侍主子的奴婢，时时刻刻都得讨得主子的欢心，一点错漏就有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杀身之祸都算好的，也许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结局。

杨秀姐就是这样。

求生不得，但她确实要求生啊！

求死不能也许并不是最为痛苦的状态，一个求死之人心中早已怀有死志。

心都死去的人也就不害怕死亡，精神上的折磨就消失了。

求生不得，但受折磨的人强烈渴望活着。

那就是身体与精神上两重折磨，那种折磨还会随着求生欲的增强而不停的激增。

想到这里，云司昭的双手握成拳头，青筋暴露，牙齿紧咬。

“少给我高谈阔论，你还不配！”云司昭从牙缝中蹦出这么一句话，咬牙切齿。

林欣涵笑而不语，下意识握了握手腕。

云司昭转身离开，正要打开囚室大门。

一根瑟弦封住了他的行动。

囚室的门打不开。

林欣涵来到云司昭面前，优雅从容道：“你特别回忆那些黑暗的记忆，根本不是为救赎那些死去的人。你是为了增加对我的恨意，将不属于我的罪孽强行移植在我身上。这样，你才能控制心中的情绪。你只是在自欺欺人，你也仅仅是一个欺骗自己的懦夫。”

林欣涵的声音并不大，语气也是轻描淡写的，但每一句话都像锥子一般扎在云司昭心头上。

这个少女很准确地抓住了云司昭的心理活动。

云司昭之所以要说那些人，只是不愿意接受她。

因她的存在，云司昭想到了屈辱死去的杨秀。

杨秀是死在青石城中的，所以他把这份罪孽强加在一个事不关己的人物身上。

云司昭却没有暴跳如雷，同样显得无比平静，道：“你说得很对，我的的确确是一个欺骗自己的懦夫。既然如此，你也不必与我多话。这个世界上是不需要懦夫的，你也不需要。”

云司昭承认不了解这个女孩。

但有一点他是绝不会改观的。

一个娇生惯养的姑娘，这辈子还没有经历过挫折，一切的一切顺风顺水。

接近完美的少女去理解那些痛苦悲惨的人们？

林欣涵也许真是一朵莲花，但是多少人在淤泥之中苟延残喘。

那些人的血汗乃至于生命榨取出的养分培育出这么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

算了吧。

云司昭道：“我不愿意与你多说废话。等你证明资格，证明有凌驾于我之上的资格，再对我用这种教育的口吻说话！”

“我只知道，我承受的痛苦远远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这些痛苦，还有屡次的绝望，都是你的家族赠给我的礼物！”

云司昭还有一句话没有直接说出来：总有一天我要百倍奉还！

“一个天生站在光明中的公主，没有资格对在黑暗中苟延残喘的卑贱者说三道四！”

林欣涵道：“我明白了。”

斗笠上的纱幕垂落，遮住她的容颜。

白裙飘飘，还是那般的完美。

“你明白了，你不明白。众星捧月的公主不可能理解，没有一丝可能！”云司昭极为愤怒地说道。

一个没有经历过绝望与黑暗的贵族小姐，怎么可能理解。

想象与实践永远是两回事。

那种在鬼门关挣扎的精神压力，放弃与忍耐的斗争，一个贵族小姐不可能体会得到。

鬼门关的边缘。

放弃等同于死亡，死亡也等同于解脱。

忍耐等同于活命，但也象征着无穷无尽的折磨与煎熬。

端庄坐在水晶床上的少女站起来，秋水般的眸子望着云司昭。

“绝望的滋味，我的确没有。但是······我这辈子从未离开过地狱。”

林欣涵那双眼眸中闪过了一抹萧瑟。

“而且我不后悔。”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