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采药

亶山之巅,云雾深处,一座宫殿,独立其上。宫殿一侧,七八樱木,合一抱之粗,千枝万桠,挤满白花,树下一石桌、一石凳,架一架秋千。宫殿另一侧,唯有一潭,清澈见底,深不可测。殿前一片开阔,芳草密布,丛丛小花;殿后亦如此,只多一畦、一小舍。宫殿木造结构,高低数尺,廊边却不设栏杆,屋檐四角系一只风铃,相同模样。

亶山脚下,一片山谷,布满花草,蜂蝶成群,追逐其中。山崖稀疏樵木,攀缘生珍奇药材,多青苔覆盖。山阴,一条激流,群山巍峨,延绵起伏。山谷外,重重密林,更有一处,常年浓雾缭绕,鲜有雾散。放眼望去,深山密林之中,一座孤峰傲然矗立,危耸入云,高不可上。

临崖伫立,一袭白衣。

“咚……,咚……”

远山传来钟声,女子浅浅一笑,倏忽玉足轻点,芳草尽头,碧云天里,羽衣轻舞,缓缓坠落,缀入枯枝残叶里。女子俯下身,拾起一根枯枝,拿在手中,又走几步,拾了枯枒抱在怀里,漫漫无踪。

骤然风起,卷起漫天黄叶,撩动白羽衣,女子停下脚步,捋捋耳旁乱发,不觉已走远,眼前一片雾茫茫,女子低头望了望,怀里已一抱枯柴,遂转身悠悠而去。

夕阳西下,白鸟归巢。

女子推开门,将枯柴放在灶后,方挽起衣袖舀一瓢水,把手洗净擦干,又往锅里添了两瓢水。不时,灶前灶后,白衣穿梭其间,瓦上一缕青烟。渐渐,夜色暗淡下来,廊间点起烛火,把整个宫殿照得通明。灯下女子,端着饭食,静静吃着,桌上两碟小菜、一碗清汤已去了大半,屋外月正悄悄爬上树梢。

月夜如昼,山樱树下,一盏烛火,女子侧身而坐,手执书卷靠近火光,书纸已泛黄,女子轻轻托着书页,一页又一页翻过,不觉玉肩落几片落花,只见白烛泪滴尽。女子抬头,月已下沉,合上书卷,起身托着烛台,方回殿去。一会儿,屋里烛火熄。

翌日,钟声刚敲响,女子已换了一衣衣裳,坐在青铜镜前绾上头发。倏尔苑廊尽头,琉璃瓦间,袅袅炊烟。一日三餐得闲,女子亦踏进绣房,穿针引线,缝缝缭缭,做起新衣裳。

“叮铃叮铃……”

起风了,宫殿外的风铃开始摇晃,片刻狂风大作,“吱嘎吱嘎”,秋千架响个不停。

女子放下针线向门口走去,只见漫天都是樱花飞舞,俄而乌云压顶,顿时电闪雷鸣,“咔……,轰……,隆隆……”,顷刻间,“嗒嗒,嗒嗒……”,大雨落下。女子关上殿门,移步厅前,琉璃瓦檐已经挂起一排水帘,“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倾洒而下,未得间歇。

“好大的雨。”

女子转身回到宫殿,生火烹茶。

骤雨狂风,廊边摆一只小桌,桌上一壶清茶,半盏未饮。女子静静坐着,瓦间雨声不弱分毫,院中一地落花,水面也浮起一层,顺着低处流下。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依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霪雨霏霏,一直下到哺时,西山才露出一抹残阳,潭水涨了一寸,笼罩在水面的薄雾,散着氤氲的热气,在隐约里架起一弯彩虹,她倚在廊角的柱子上,抬起手指在空中比划着,许久,等待风起虹散才转身回宫殿去了。

“他何时回来?”

望着空荡荡的宫殿,女子渐渐思绪萦绕……

“嘣……,啪……”

突然两声巨响,女子回过头来,只见空中炸开几朵烟花,陆陆续续,而后转瞬即逝。女子凝眉浅思,于是走出宫殿来。

“是烟花!”

女子反应了一秒而后走下台阶,雨刚停不久,草上还沾有雨水,顾不上雨水渗进鞋边,眼看烟花就要散去,女子倾身飞下了神女峰。

从烟花炸开的位置,女子找到燃放之处,一袭白衣很快就落在了雾林。

只见树下有个模糊的人影,正斜靠在树干,浑身都湿透了。那人戴着一只银白色面具,昏迷着一动不动。一眼下来,她的心已然归于沉寂。

女子轻声唤了唤:“醒醒……”

片刻,那人慢慢睁开眼,吃力地抬起头,眼神冷漠地看着女子。

“你还好吗?”

“嗯。”

他说完用手扶着树干站了起来,开始环顾四周,四周依旧是白雾茫茫,那人的眼中充满了警惕。

“姑娘怎会在此?”

女子想了想,回答说:“我乃山中采药人,今日大雨,不想误入了此处。”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眼女子,一身白色衣裳,却无一处沾染泥污,只有鞋边浸湿些,留着淡淡的水迹,丝毫不像久在山中逗留。那人心中飘过一丝疑虑,但是见女子言语平淡,脸上又不着形容,于是试探地问道:“姑娘可知如何走出此处?”

“嗯。”

女子抬头望向树上,树上正停着一只白鸟,不时探过脑袋来,望一眼树下,那人一挥手那白鸟便飞走了。

“走吧!”

正要举步,那人突然又开口唤住女子:“姑娘。”

“怎么了?”

这时,那人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皱皱巴巴的,“不知姑娘可认识画中药草?”说着打开递给女子。

她接过画看了一眼,纸上线条勾画一植株,虽有些模糊,但还认得出来。

“是萆荔吗?”

萆荔,书中记载,此草状如乌韭,而生于石上,亦缘木而生,食之已心痛。

那人点头,接着问道:“姑娘可知何处能采到这药草?”

她细想一下,山崖上应该有几株,于是她将画纸还了回去。

那人正想打听,女子便对他说了一句,“在原地等候就好。”

“……”

等反应过来,人已消失在雾里,雾里的树干若隐若现。见女子离开,那人随手摘下一片树叶,吹起曲子。适才那白鸟又飞了回来,像是受到了召唤。

不远处,女子停下来脚步,于是飞出雾林。

山崖上,很快女子就在崖穴里找到了一株,叶坚草质,通体光滑。但是凭她的经验,药草长在崖上,崖穴里多半有蛇守护。女子伸出手佯装碰那株草,果然一条大蛇探出脑袋,吐着杏子,趁女子不备突袭一口就咬上女子的手腕。女子闷哼了一声,伸手将药草连根拔下,而后挥手甩掉大蛇,大蛇迅速缩回穴中,女子突然向后仰去,而后身形一转向雾林中飞了去。

约莫一炷香后……

树下的人正在打转,直到雾中走来一抹白影,才快步走上前。

女子将药草递了过来。

那人接过看了看,确认无误,才开口道:“多谢姑娘。”

“不客气。”

当再看向树下的人时,那双眼眸隐隐合上,女子神色恍恍惚惚,伸手指了指方向,无力道:“前面直走就是出路。”话刚说完,身体一软,不听使唤就倒了下去。

“姑娘!”

他一把扶过女子,看见女子袖间一片猩红,这才知道女子另一只手受了伤,掀开衣袖,两排牙印,深入血肉,还在不停地流血,正是被毒蛇所咬。未发觉女子一直将手藏在身后,那人掏出止血药,涂在女子伤口处,又从身上撕下一方衣角,将伤口包扎起来。

“啾啾啾……”

见状,那白鸟似有灵性般,停在枝头蹿来蹿去,朝树下叫个不停。那人忙将药草收进袖中。

“前面带路!”

只见那白鸟展翅飞离,于是那人抱起女子,紧随其后穿过了雾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