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的面纱徒然落地,轻轻飘远。
虽然服了药,她容貌上的血痕减淡了少许,红色变成了粉嫩的颜色,但满面的痕迹,仍是让在座的人唏嘘惊叹。
她在酒楼,江舟城的酒楼。
因她有伤在身,受不住颠簸,时不时表现虚弱,叶南翌不敢快马加鞭,一路停停歇歇,从丹阳到江舟,原本不过半日多的路程,愣是花了两三天。
除了身上还残留着血痕,她的嗓音已经恢复了七八成,四肢也已恢复了不少力气,如果不是胸口时常微微的闷痛,她会以为自己是回光返照。
七月的那掌,是真的想断送她的命。
因她丑陋的容貌,此刻酒楼食客已经开始议论了,不知道是在指责她,还是在指责她身边的男人,这样一位绝艳公子,居然敢抱着这样一位丑样的病态女子,大摇大摆的,走到酒楼一角。
叶南翌找了个人少的角落,把她放下,正要去把她掉落的面纱捡回来,谁知有人比他快。
单黎夜饶有兴趣,那是一位儒雅的书生,模样青涩,似乎不介意她这般的容貌,反而好心帮她捡回面纱,略有恭谨的递到她面前:“姑娘,你的面纱。”
“既然大家已看见了我的样子,再如何遮掩又有何用。”单黎夜回敬书生清颜一笑,微微苍白的唇开口:“这位公子,多谢你的好意。”
“这——”书生似乎有些为难,她面容虽毁,但那种温厚谦佳的气质仍是打动了他,这天下间,会有哪个女子不介意自己的容貌。
看了看周围,虽然他并不介意,可不代表这酒楼中的其他人能看得下眼,嘈杂碎碎的不雅私声还是传入了书生的耳朵,为了这姑娘的颜面,正欲再劝说。
书生话还在嘴边,面纱却已经被人粗鲁的扯了去,还有那一个极具威耸带着满腔盛怒的字:“滚!”
书生怔住,这姑娘挺好说话的,她身边的男子,却又怎的这般难看的脸色,似乎谁已经莫名其妙的惹怒到了他。
单黎夜朝书生点了点头,仍旧表示谢意,书生无奈,只好悻悻离开了酒楼。
面纱再次递到了她眼前,单黎夜冷冷凝了一眼,对着他,却没了方才的笑容:“我说过了,不用。”
她是故意把面纱弄掉的,他靠她很近,应该最是清楚不过。
她在赌气。
这一路来她故意给他的难堪,他已经领教她不少,可他好似都不在意。
反正招惹闲话的人又不是她,此刻惹得酒楼里议论的人,是他这位风度翩翩的公子爷,别人怎么看她,她完全无所谓。
而且,吃不下饭的人也不是她,她瞧不见自己的容貌,爱怎么吃怎么吃,她又没损失,只是,他看着她这张脸,能安心的吃得下饭吗?
单黎夜挺想看看,这个男人什么时候会对她这张脸厌烦,毕竟,他本来可以不用看她这般的容貌,是他亲手毁了百花玉露丸。
可她有些低估叶南翌了,这点流言风语又怎么能动得了他。
叶南翌见她语气决意,也没了多余的话,把面纱放置她旁边,他走开了小会儿,又再次回来。
当叶南翌再走回来的时候,她依旧还在那里,毕竟她也不可能拖着这副病态的身子走到哪儿去,只不过,她桌子旁边多了几个混混模样的人而已。
那几个人说是街头混混,也不牵强,有两人还坐在桌子上,另有几人将她团团围住,当然,如果她长的算好看的话,估计早已被他们带走了,至少,这几个人只是言语攻击。
难听的话,这几日,她听得多了。
她容貌怎样,那是别人的眼光。
“喂,我说老大,咱们说了这么久,她居然一点也不生气,还这么安安静静的吃饭,你说她是不是聋——”
最后一个字没有说出来,说话的那人原本坐在桌上,而现在,桌子已经碎裂成块。
桌上的两人被摔的有些惨,一起身便开口直骂:“他娘的,是谁惹老子!”
有人看到那怒气腾腾持剑的男子,早已一溜烟跑的无影无踪,他们只是寻个乐子,可不想因此丢了性命。
那开骂的两个人,见到后面面目不善的男子,却敢直接上去动手,后果可想而知,最后连爬带滚出了酒楼。
见叶南翌眸中的怒意如紊紊细火,燃烧得很厉害,单黎夜已经能想到那两个人的结局了,得罪了魔教少主,这遍布天下的魔教眼线,绝对不会手软。
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单黎夜胸口处却突然的一痛,手上还拿着的碗抖落在地,她单手捂住了心口处,忍着那里传来的痛楚。
叶南翌连惊,脸上哪还有什么怒意,没有任何迟疑横扫抱过她,放到了自己腿上,声音急切:“你怎么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单黎夜笑的有些无力:“这里是酒楼,你不懂得避嫌吗?”
他打碎那桌子也就算了,现在还这样抱着她,只道是加注在两人身上的眸光又多了很多。
而他温怒的目光减淡了许多,偏了偏脸:“给我一个时辰,我可以把这里变成青楼,这样,你还要避嫌?”
单黎夜慎重思虑了很久。
他的确有这个能力,无论是用他的权利还是用武力,只怕不到半个时辰,这里将会聚集很多娇艳的女子,当然,她们肯定是因为他而来的,谁让他长的那么的——漂亮。
趁他这样抱着,单黎夜顺势勾上了他的脖子,有些暧昧的靠近,轻轻吐出几个字:“现在这样,挺好的。”
只是,她又想错了。
她以为他会避开,甚至不管她的伤,会毫不留情的将她摔下去,可惜,她仍然被他禁锢在怀里,稳稳妥妥的。
周围人的目光里有哀叹,这样一个玉树临风的男人,怎么会允许一个丑女人近他身。
“你玩够了吗?”叶南翌低了头,看着怀中人,凝冷的表情依旧。
他从来不知道她还可以这般肆无忌惮的玩,不,应该用调皮两个字更恰当,她的清婉调皮。
他对她的了解,还真是太少了,要不是这几日这般与她亲近,他不会知道,她也有让身边人无奈的时候。
即使在刺史府与她在一起两日,他看到的只是她的成熟稳重。
从来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另一面。
她故意落下面纱,故意惹那些人来又不说话,看着他弄碎桌子,又故意装痛,还故意的引诱他,他想知道,还有哪些是她不敢故意做的?
她极其喜欢与他对着干,一次次把他的傲气压下,且还乐此不疲。
如果她是想激起他的怒火的话,很庆幸她早已做到了,当她对着那书生微微一笑的时候。
那个笑容,他看得真切,她对一个陌生人都可以笑,却唯独对他……
他弄碎了桌子,不是因为那些人的言语,是他的温火无处发泄,又看到这么多男人围着她,他怎能不怒?
她到底,有没有自己当成是女人?
知不知道即便她再怎么丑也会有人抑制不住想要,要是那些人真把她怎样了,她有没有想过后果?
他拿她,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甚至想过要点了她的睡穴,只是,与其让她安详睡着,不如让她醒着真诚。
但单黎夜想的,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方向,在刺史府对他那样的态度,是对待敌人,而如今,是对待男人。
女人适当的柔弱一下,是可以博得男人关心的,对付敌人,只能用强不能柔弱,而她对付男人,招数很多,只是不知道他感兴趣的是哪一种?
她甚至想过,要不要把那些方法在他身上一一试验一遍。
不然的话,魔教少主不喜女人这个谣言,便真的只能是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