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他这种除了炼金术外一无所长,因为长期的糜烂生活体型严重走形,以至运动能力连十岁的小贼都不如的家伙,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被称作“废物”。
如果没有公会的供养,他甚至无法为自己抢来一片面包,当然也无法得到金钱。
所以那些技巧出众,只是因为职业需求而与汐风结成伙伴关系的盗贼们,对尼古拉这样离开公会就无法生存的个体非常排斥,也经常对他们进行压榨。
在与外界没有联系的时代,尼古拉只能忍气吞声。他没有别的路可以活下去。
但接触到外界后,尼古拉对生活的要求就不一样了,他觉得自己是有本事的,这种本事可以把卡尔宾兰的货物换成翻几倍的货币。于是他开始想被承认,想要被人看得起。
当生理和安全需求被满足后,人就会追求归属和爱,然后是尊重,然后是自我实现。这是马斯洛需求层次定理。
他开始紧跟眼中“潮流”的步伐,用大把的金币在身上堆砌各种俗丽但奢华的物品。他想显示出与外界相连的自己,与汐风那些井底之蛙般的盗贼不同。
但在他心里的某个角落也明白,这样做让他显得更加滑稽了。他只是装作看不见。
现在不同了,尼古拉想道。
你们让鄙人走上经商的道路完全是个错误,哦哈哈~
***
安雅知道,自己弄出的动静太大,一定早就被唱歌的人发现了。
既然这个女人没有主动杀过来,还放任她给吸血鬼施放清洁术,还留给她从san值伤害中恢复的时间,那么也不会在她打开门的时候搞突然袭击。
但安雅还是不敢第一个走出去。
吸血鬼在她前面打开了大门,安雅侧着身子躲在他身后,用他的身体做盾牌,随时准备对发生的事做出反应。
门被打开时,歌声戛然而止。门外是一间更大的石室。
这里也没有窗户或光线,黑暗中亮起数个红色的小点。
是吸血鬼。
安雅凭借黑暗视力清楚地看到,石室两边有四个眼冒红光的吸血鬼。
他们稀稀拉拉地或跪或坐,后面是巨大的阶梯,旁边趴着无数可以忽略的人类。
这些人类也像人牛工厂里的那样,面容痴傻、行为愚笨。地上有些滑滑的感觉,不用看也知道,是血。
安雅不会低头去看。她的注意力都在站在石室中央的女人身上。
那个女人背对着安雅。她的身材高挑,体态婀娜,只是与普通女人不同,在她头上长着一双高大的犄角。
它们似乎是长在额头前方的,从后面只能看到两个弯曲的弧线。
她穿着一条开叉极高的裙子,裙子的下摆很长,拖在地上的血泊中。
在裙子的开叉中露出的一双腿,是羊蹄的形状。
那是一双洁白的蹄子。
安雅立刻想起了阿瓦尔对自己说的:半羊人曾经联合别族试图剿灭人类,结果家园被憎恶毁灭了,现在成了居无定所的流浪者。
可是半羊人是长这样的吗?难道不是该像站立的山羊吗?
女人背对着安雅伸出手,一枚金色光球从她手中飞出,飘在天花板上,形成了月色。
“多黯淡的月亮啊,样子多么诡异!”
坐在边上的一个女吸血鬼突然尖声叫道,声音犹如裂帛,要撕裂别人的耳膜。
“这个女人来自坟墓,她刚从坟里走出来!”
“是的,她刚从坟墓中走出。”又一个男性吸血鬼叫道,“她是小公主,她戴着黄色的面纱!那双洁白无瑕的小脚,是否可以跳舞?”
房间中央的女人缓缓转过了身体。
她戴着厚厚的面纱,卷发撩过深邃的眼廓,半阖的眼睑上金色颜料一闪一闪地反射着头顶的“月光”。
“看公主的脸色,是我未见过的苍白!”男吸血鬼又叫,“她是白色玫瑰花的影子,银白之中,映着白色的美貌!”
“你不该这样看着她!这是危险的,是可怕的!”女吸血鬼叫道。
房间中央的女人解下面纱,露出苍白妖冶的面庞。她抬起手代替面纱遮住脸。它们葱白细腻,如羊脂,如白玉。
“公主藏住了自己的脸!那双手是天上的白鸽,是舞蹈的白蝶!”
“不要再看,不要再看她!”女吸血鬼尖叫,“她来自坟墓,她会把你带回坟墓去!”
“我们的家乡失去了神明!”又有个吸血鬼叫了起来,“祭品不能满足他们!我们献祭牲畜、献祭同族、献祭幼子!神明不回应我们,她再也没有出现!”
“我们的神明死去了!她的影响还留在世上,但很快就要毁灭!被真魂者……!”
“是的,有人告诉我们,有人把这件事告知了我们。”石室中央的女人突然开口,声音妖媚冶艳,令听者如痴如醉。
“旧神亡殁,新神却未出现,先知欺骗了我们,建造了通天塔!你是真魂者,是灾厄的丧钟,将要降临的,是混沌!”
她轻轻抬起腿,婀娜的步子迈开,向安雅的方向走近了几步。
“公主走了开来!她是一只迷途的白鸽,是摇曳的水仙花!”
“先知是个老人吗?”
“不,公主,他是个年轻人。”
“我曾以为那是一个老朽,但他是那样的美丽!他的眼睛是双黑洞,最明亮的火炬也不能使其染上光明。啊,它们是龙的巢穴,是漆黑的湖水,可他身上又有着银色的光辉。”
“我要与他说话,我要靠近他,抚摸他的头发……我渴望与他结合。”
半羊女子眨了眨眼,扇子一样浓厚的睫毛扑闪着,金粉涂抹的眼皮下露出琥珀色的双眼。
“请让我吻您的嘴。”
月亮变成了血红色,光线却更亮了。天上的月光、地下的血泊,都是一片鲜红。
半羊女人妖异地舞动起来。
那支舞起初婉转柔美,随后愈加奔放狂乱。雪白的蹄子踏在地上的血河里,踏上又离开,浅浅的血泊中留下一个又一个月牙形的印记。
裹在女人身上的长裙,竟是几层纱衣。它们随着她的舞蹈层层飘落,洁白的胴体半遮半掩,在女人身体旋转的空隙里、长长卷发下若隐若现。
舞毕,女人轻轻一勾手,割掉了一个吸血鬼的脑袋。